朱斐素日仗着他爹是楼亭县的县令,他的娘舅是开平府的知府,在这片地面儿上,几乎就没有什么人敢得罪他,敢惹他。
他可以仗势欺人,他可以横行无忌,他可以为所欲为!
但,朱斐也不傻。
今日这情形,他也看得清楚,看得明白。
今天,恐怕他爹想护住他全身而退,也难!
正所谓法不责众。
堂下的人实在太多了!就是人们那七嘴八舌的,他和他爹也招架不住。
然而,他更知道一点,他绝不能承认他强抢了民女、私闯了民宅,还打伤了多人……
更别说,万一再由此牵扯出以往旧事,那可就……
他知道,他这已经不是什么过错了,这是犯罪。
他如果认下这些罪名,那就不是二十大板能了的事了!
朱斐想明白这一点,他咬紧牙,告诉自己——不能认!不能认!
“爹!爹!儿子说的是真话,儿子……儿子看见郭秀姑娘,就打心眼儿里喜欢。
儿子……儿子真的是想娶郭秀姑娘为妻的。”
朱斐趴在地上,朝着他爹朱富贵说道。
朱福贵拍响惊堂木,“简直是胡言乱语!
你已娶妻,怎能再说出想娶郭秀姑娘为妻这话?”
“爹……!那徐氏是爹你做主给我娶的,并不是我自己喜欢的。
更何况……更何况,自打徐氏进门以来,一不贤,二不孝,三善妒,四无所出……
总之,尤其是她无所出这一项,儿子……儿子就想休了她,之后正式……正式迎娶郭秀姑娘过门儿做正妻!
“朱斐,你这个无德无耻的王八蛋!”
朱斐刚说出要迎娶郭秀过门儿做正妻的话,就听堂下人群中有一个男人开口大骂:“朱斐,你这个狗娘养的畜生!
你娶了我妹妹的这几年来,你们朱家贪光了她的陪嫁不说,又从我们徐家拿走了多少金银财物?
你们朱家把我徐家当成了不用存钱就能任意取钱的钱庄了!
今天,你居然敢说我妹妹一不贤,二不孝,三善妒,四无所出!
老子倒要问问你,我妹妹哪里不贤了?
我妹妹的嫁妆都被你们朱家贪光了,这是她不贤?
我妹妹又是哪里不孝了?
我妹妹是打你娘了?还是骂你爹了?她怎么就不孝了?
你说我妹妹善妒?你数过你的姨娘小妾通房有多少吗?
至于说她无所出,我呸!
说我妹妹无所出,老子倒要问问你,你前前后后有那么多的姨娘小妾通房,她们哪个有所出了?
无所出?
哼!那是你朱家缺德造孽太过,根本就出不了!
活该你朱家断子绝孙!”
说话的这个人,很多楼亭县的人都认识,他就是朱斐的正妻徐氏的亲兄长,名叫徐之明。
徐之明是徐家的另类。
他自从得知他爹要将他妹妹许配给臭名昭着的县令公子朱斐,他就极力反对。
只是他爹一心攀附朱家,以为搭上官家,从今往后,他徐家就能一路发财,就能步步走高。
因此,任凭徐之明百般拦阻,也没能拦住他爹的贪心和妄念,还是将他妹妹嫁进了县令家。
可结果呢?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说自家没有因着这档子联姻捞到任何好处,反而还赔了女儿,又赔了家当!
自从与朱家结了亲家,徐家赚的银子,十有八九都进了朱家父子的口袋;
徐家原有的老底儿也被朱家父子一次次地掏挖殆尽,同时还赔上了一个女儿在朱家忍辱受欺。
徐之明既气他爹贪心,又怨他妹妹没有主见。
徐之明自己从不与朱家来往,常年带着人在外做生意,很少回来楼亭县。
没想到,今天刚回楼亭县,就亲眼目睹了这桩事。
徐之明就在人群中,他亲眼看着这朱家父子的丑态,听着朱家父子的满口谎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挤出人群,当众发泄着心中的怨火。
朱斐此刻心里想的跟他爹朱福贵是一样的。
那就是把所有的罪名都尽量地抹去,哪怕是减轻也好。
只要混过了今天,人群散去,这楼亭县依然还是他们朱家父子的天下!
什么调戏民女?
什么强抢民女?
什么私闯民宅打伤人?
这些根本就不存在。
可怎么也想不到,他那常年在外经商的大舅哥徐之明此时也在人群里。
徐之明不仅在场,还丝毫不留情面地直接当众大骂出声!
朱斐看向堂下,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
他看到了已经挤出人群,站到了最前面的满面怒气的徐之明。
朱斐也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徐之明喊道:“大舅哥……大舅哥……我……我……”
“你什么你?
谁是你的大舅哥?
你想说什么?”
徐之明气恨地质问:“你想说要休了我妹妹另娶?
好啊!那就将我妹妹和她所有的嫁妆都好好地送回我徐家;
再将你朱家这些年从我徐家巧取豪夺去的钱财等物全部一一如数归还。
我妹妹的嫁妆有嫁妆单子;
你们朱家从我徐家拿去的金银财物,我们徐家也有账册记录。
我倒是想问问你这头肥猪,还有你爹——咱们的县令大人,休书什么时候写?
嫁妆今日就退还吗?
旧日的账什么时候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