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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并没有见到宁扶蕊,接过那小卒的手牌便戴在了手上。

“喂……”

宁扶蕊觉得好奇怪,快步上前拉过他的手腕,可他却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傻子,你干嘛拿我的牌子戴,你知道这个牌子只有死人才能戴的么?!”

见他还是毫无反应,宁扶蕊急了。

她一边用力解着系在牌子上的绳子,一边急忙道:“你别想不开,哎——”

手猝不及防被他反手狠狠攥住,用力得指节骨都泛了白。

一瞬间便落入个湿漉漉的怀抱中,带着点儿冲鼻的草腥味儿,宁扶蕊愣了愣。

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了。

“我不是傻子。”

他的嗓音有些哽涩,宁扶蕊知道他不是什么霸道的人,可如今这力度却是十成十的不容置喙。

感受到肩头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宁扶蕊的心底似乎又被人用刀子狠狠剜了一下,霎时红了眼眶。

不仅如此,忽然觉得她跟周惟卿两个人都没什么骨气,一个人哭就够丢脸了,还要两个人抱着一起哭。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用袖子替他抹去眼泪:“你都哭完了我哭什么,不准哭了!”

说罢,她双手捏着他的脸道:“所以你干嘛来了?”

周惟卿柔情的目光仿佛黏在她脸上,晃了晃手中的牌子。

宁扶蕊没懂。

他睫稍微颤,拉着宁扶蕊作恶的手,指了指远处几座荒芜的山:“走那两座山中间的路回去,一直走,便可以回家了。”

宁扶蕊点点头:“哦。”

说罢,他推了推宁扶蕊。

宁扶蕊才走出几步,发现他没跟上,又转过身看他。

“等等,你怎么不跟我一起走?”

看到他淡然的脸色宁扶蕊就知道事情不对。

那阴卒架着他的手一路来到本来关着她的车里,宁扶蕊还想跑回去拉他,可是那车马行动速度实在太快了。

她还没走出几步,那车就即将重新出发了。

终于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宁扶蕊对着他大喊一声:“周惟卿!”

她不顾形象地跑到车前,扒拉着车门。

“你下来,你怎么能把我换下来呢!”

周惟卿一脸理所当然:“我早在鬼门关走过几遭,我比阿蕊熟多了。”

淡漠的表情让宁扶蕊觉得他像是去上朝一样。

宁扶蕊被他噎回去了:“你简直,胡闹!”

她面前横叉出一把戟来,那阴卒不让她继续拦车了。

周惟卿拉开她的手,那眸子亮亮的,眼尾落了点湿润的红:“若我早些回来,阿蕊每日都要等我散值……”

不待宁扶蕊回答,那车的两个轱辘便缓缓开动,原路返回。

宁扶蕊愣愣跌坐在地上,空欢喜的劲儿过了,心中便泛上了淡淡的苦。

周遭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极目望去,只余一片荒芜。

她独自一人,长途跋涉了很长一段时间。

宁扶蕊踢着脚下石子,百无聊赖地嘀嘀咕咕:“谁要等你散值,想得美……”

走着走着,眼前又忽然出现一条河来。

“臭摆渡的,放我回去!”岸上有几个同她一样褴褛的行人,气急败坏地向河对面的老人骂道。

那老人悠哉游哉地哼着不成调的歌,两条白眉很长,一直垂到了腰。

宁扶蕊拉着一个年轻的伙夫问道:“请问,这水有什么奥秘么,不能直接蹚过去?”

那伙夫插着腰,觉得她很冒昧:“这可是冥河,哪个鬼敢去蹚冥河的?”

宁扶蕊讷讷地应了一声。

可周惟卿来的时候都蹚过了啊。

那就说明他至少还是个活人?

宁扶蕊松了口气,还好,没那么傻。

问完,宁扶蕊便伸出一只手来试水温。

一刻钟后,她放弃了:“……船家,能不能载我过去?”

那老人乐呵呵的,听着她身旁人的破口大骂也依旧和颜悦色,他划着桨,来到宁扶蕊身前,同她说:“老夫在此等候多时啦。”

宁扶蕊打量了他两眼,她的记忆里怎么从来没有这号人……

秉承着有便宜不赚王八蛋的心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他的船。

她毫不客气道:“辛苦你了。”

老者只是笑笑,身后那个伙夫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走上来,可他还没碰到船舷,那老者不知哪来的气力,刚抛下的锚,反手又收了起来。

他一脚踩了个空。

他的肉体一碰到冰冷的河水便即刻开始溃烂,露出内里森森的白骨来。

他疼得面目狰狞失了声,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愈发白了起来。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的右腿便废掉了。

宁扶蕊看着都想替他喊疼。

船平稳地向前开去,她坐在那上面,河很长,也很清澈。

清澈得有些诡异,一些森然的白骨埋在里面,上面长着零星的水草。

一想到周惟卿方才身上的那些草腥味是哪儿来的,宁扶蕊这太阳穴就直犯抽抽。

她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刚才,您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很年轻的,瘦瘦高高,然后——”

老者轻哼一声:“他不愿坐我的船。”

“为何?”

老者深深地望了眼她。

“姑娘可看见这河底的白骨了?”

“这跟白骨有什么关系?”

老者就给她描述了一个固执的人是如何在这白骨森森的河里找人,在河里捞了半天差点溺水,然后如何再被他的船给打捞上岸的。

宁扶蕊听完着实哭笑不得。

“没见过这样的,”老者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比我这几百年的老骨头还犟。”

冥河只有百余里,不短也不长,很快,她的眼前骤然变得开阔光亮起来。

在强光的照耀下,宁扶蕊闭上了眼睛。

宁扶蕊只觉得自己体重变得很轻,甚至直接飘了起来,耳边是老人愈来愈远的亲切话语。

“莫要再误闯进来了,小姑娘……”

“阿嚏!”

这回,宁扶蕊终于找回了熟悉的身体控制感。

不过她才找回来几秒钟,便被周遭这煞人的寒气给冻回去了。

“怎么……这么冷……阿嚏!”

她哆哆嗦嗦摸上手臂,又摸到一片柔软细腻的丝织物。

定睛一看,她便顾不得哆嗦了。

哪里来的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