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宕机了三秒,宁扶蕊便被外面传来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她动了动脚,踏出了这一方冰棺,再抬眼一看,周惟卿正面容安详地闭目躺在她旁边的里。
宁扶蕊嘴角略略一抽,忽然就知道自己身上这身婚纱哪来的了。
她回眸望了一眼周惟卿,毅然从旁边的窄道中走了出去。
这窄道的另一端宁扶蕊很熟悉,周惟卿才带她来过,如今什么灯也没点,黑洞洞的,透着一点儿幽深。
凭借着记忆,她提着裙子,磕磕绊绊地翻上了祠堂。
此时的争吵声已经离她很近了,宁扶蕊光靠声音都能听清谁是谁了。
柒柒跟林苑苑在吵什么呢?
她推开门,二人瞬间便噤声了。
“啊——”林苑苑尖锐的声线率先穿破云霄,似乎受到了不少惊吓。
宁扶蕊跟柒柒都被她这一声给唬住了。
林苑苑顿时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上,眼里有泪光忽现。
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宁扶蕊,结结巴巴道:“鬼,鬼啊!”
柒柒插起腰,一脸神气道:“你看,我们家阿蕊就在这呢。”
林苑苑指着她,又指着她身后那些画,眼里泪光更甚。
她径自从地上坐起,跌跌撞撞地想走进祠堂里细看。
宁扶蕊拦住她:“你干嘛?”
林苑苑揉揉眼,喃喃自语道:“周郎竟然,竟然……”
宁扶蕊看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半天都竟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好心替她接道:
“竟然什么?”
“竟然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
柒柒:“……”
宁扶蕊:“……”
“所以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这些画?”
林苑苑见宁扶蕊根本没有想同她吵的意思,便用绣帕擦去眼泪,瞪视着她:“不是。”
“那您今天大驾光临是——”
林苑苑越说越没底气:“我要当你书院的夫子。”
宁扶蕊揉了揉耳朵,总觉得冻久了有点儿耳背,而且她完全没搞懂她的脑回路:
“哈?”
林苑苑一顿,忽然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妖女,你别太过分!”
站在旁边的柒柒又急了:“你说谁妖女呢!”
眼看着柒柒跟林苑苑又要吵起来了,宁扶蕊赶紧站到二人中间,一手按住一个:
“你们先别急!”
宁扶蕊抬眼望了望天,这才发现已经到夏天了。
身旁这两人光是站在这里便出了一身薄汗。
“林苑苑,你到底要说什么?”
林苑苑望着满墙的画,再看了看眼前这似乎刚刚从冰窟爬出来的宁扶蕊,不禁又想起之前宁扶蕊说让她好好考虑当夫子一事。
她考虑了许久,也考虑了很多。
从小到大衣食住行,她哪样用的不是最好的?
更何况,琴棋书画又是她的拿手项目,骑马射艺虽差了点,但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可她就是考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比不过她。
“不就是个破夫子嘛,当就当,谁怕谁啊!”
宁扶蕊眼睛蹭的一下便亮了起来,她笑眯眯地继续追问道:“你考虑清楚啦?”
林苑苑梗着个脖子,装模做样道:“对。”
宁扶蕊鼻尖忽然闻到一股不腻人的白花香味。
想来这应是林苑苑身上的皂子味,她其实挺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的,可自己已经几个月没洗澡了。
最后宁扶蕊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您就是塑造人类灵魂的伟大工程师,大梁教育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柒柒耳尖通红,躲开了她的手:“胡言乱语。”
宁扶蕊忽然感觉腹中空空,眼前发黑。
她感觉不太对,又伸手拍了拍柒柒:“柒柒,先扶我去……”
剩下的吃饭二字还没说完,她便双腿一软,倒了下来。
二人同时接住了宁扶蕊,眼看林苑苑又有点儿什么想要脱口而出,宁扶蕊虚虚地伸出一只手:“我不叫妖女,我叫宁扶蕊。”
说罢,她彻底晕了过去。
府里的管家早就请好了郎中,确认宁扶蕊只是饿晕了之后,开了几剂补气的药,便走了。
宁扶蕊醒来后先是彻彻底底洗了个澡,把婚纱换了下来,隆重地将它交由管家打理。
见她有了胃口能吃东西了,管家欣慰地笑了笑,又去外头酒楼打包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可宁扶蕊总觉得少个了人。
她坐在椅子上左看右看,身边的那个位置还是空空的。
几个人很默契的都没提起周惟卿,可就是当谁都不提的时候,遗留在心中的思念才会愈来愈重。
宁扶蕊率先开启了话头,她要准备招生开学了:“明,明日我写好招生简章,你便同我一起去书院看看。”
林苑苑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才发现这种感觉是多么新奇。
从小到大都是她说什么别人便做什么,绝没有别人指使她的道理。
可这种又算不得指使,至多算是合作。
宁扶蕊吃了很多,晚上,送走了林苑苑,她鬼使神差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周惟卿房间。
柒柒善意提醒道:“阿蕊,你貌似走错房间了。”
宁扶蕊一口回绝:“我才没有想他!”
柒柒与管家面面相觑。
管家推着柒柒走出主院,乐呵呵道:“那我们不打扰你了,早点睡。”
宁扶蕊:“……”
室内没有什么气味,一尘不染,打理得很干净。
她点上灯,才发现桌子上一直放着一封信。
“这是写给我的?”
只见上面连个亲启的字眼都没有,应是写得很匆忙。
她提起外袍,拉出椅子读了起来。
读了几句,她才发现这严格来说应该算是述职报告。
周惟卿把这几个月大大小小做过的事情都在信上交代了个清楚,有的词怕她读不懂,还圈起来做了小字注释。
她顺着信看了下去,述职报告之后便是普通的唠家常,唠他上班路上看到的歪脖子树,今年池里开了几朵并蒂莲……
可每一样都硬是让宁扶蕊品出了些老学究的味道。
又心酸又可爱。
她笑着摇摇头,将信再度折好,正准备放进一个抽屉里,可她却眼尖地瞧见了样熟悉的东西。
那纸张夹在几本书当中,上面秀雅的字迹一看就知道不是周惟卿的手笔。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