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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扶蕊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扬起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周围渐渐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如今他再也不是什么小官了,身兼要职,京中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众人还在猜测,为何他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绛霄在背后戳了戳他:“先生,好机会,上啊。”

周惟卿却嫌她多事,拂开她的手,微微蹙眉道:

“再开口便罚你回去抄《传习录》一百遍。”

他敏感地注意到,虽然她的书院是建成了,可周围看客多半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的。

若想要众人真正接受这座特意为女子开设的书院,她的路还很长。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拥有与她一样的思想觉悟。

若是这样,他必须……

绛霄见他杵在那半天不动,便大着胆子继续开口道:“先生,先生?”

她狠下心来咬咬牙,秉承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她豁出去了。

她扯着周惟卿的袖子走到宁扶蕊与众人的面前。

她清了清嗓子,亮声道:“大人,您不是说等这座书院建好,便要来这里开讲会的么?”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聚集在了周惟卿身上。

有些少女见了他,脸上早已泛起桃色。

水墨画似的淡逸眉目,果真与传闻一般俊美无匹,周身气质更是清冽如崖上松竹。

宁扶蕊错愕的目光望着绛霄,完全想不到还有这出。

周惟卿眉头愈皱愈深,他承认这个女孩做事很聪明,但就是太过聪明,以至于有点莽撞,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可他不能怪她,因为她也没做错什么。

顾不得别人的目光,他抬眸望向宁扶蕊。

似乎也被这小丫头片子吓得不轻。

他干脆顺着绛霄的话,轻启薄唇道:“是。”

说罢,他走到宁扶蕊身边,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垂眸道:“周某倾慕娘子已久,见这匾额还没题,娘子可否让在下讨点儿笔墨,略施拙技?”

众人目光像针般朝她刺来,宁扶蕊忽然觉得自己被抬咖了。

别说题匾额,他今日只要能站在这,就是最好的招生简章。

而且这匾额摆在这儿一直空着是因为她也没学过书法,之前教绛霄时就闹了不少笑话。

至今她还记忆尤深。

她这正愁没办法呢,既然他都主动提了,那她省得再找别人了。

周围还有些回绝了宁扶蕊的先生,听周惟卿这般自降身份地说出这番话,此刻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周惟卿如今可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若是他们之前应允了宁扶蕊,拉下面子来这儿教书,说不定也能因此获得他的赏识。

“当,当然可以啊,”院中早就备好了笔墨,宁扶蕊拿起一只毛笔递给他,“您请!”

“娘子想好题什么字了么?”

众人只听得他的语气十分亲昵,其中还透着几分宠溺,可他自己却还像不自知一般。

宁扶蕊用手在纸上虚虚比划着:“就……蕴玉书院吧!”

书院是蕴育人杰的地方,而玉字有珍贵庄重之意,恰好又能让学生有一种被看重的感觉。

宁扶蕊觉得这两个字不仅寓意很好,而且也不过分难懂。

周惟卿嘴角绽出一抹笑,轻声道:“娘子想法着实妙极。”

宁扶蕊就站在他身侧,也不谦虚,嘟囔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略一拂袖,伸手便要题字。

绛霄瞧着二人亲密的模样,恍然便理解了书中所说的“谢女檀郎,如花美眷”是何意。

挂上匾额,今日这剪彩就算落下帷幕了。

此时明月早已高悬,宁扶蕊给一直在帮她忙的众人封了个大红包,又单独请周惟卿吃了顿饭。

她今天特别高兴,喝了好些酒,周惟卿怕她又喝多,连忙将那酒坛子藏在身后。

只见她微微眯起一双杏眼,面颊酡红,不满地盯着他。

“你干嘛?”

周惟卿知道她的酒量,坦然道:“饮酒伤身,莫贪杯。”

宁扶蕊委屈地垂下头掰扯着手指:“我才没贪杯呢,我上次喝酒还是在扬州……”

周惟卿又一把夺过她手上的酒盅,态度十分坚决。

宁扶蕊不禁嘟起嘴巴,哭丧着脸喊道:“……你好过分啊!”

她恨恨咬着后槽牙,忽然想起周惟卿今早一副等夸的模样,她眼珠子一转,又施施然开口道:

“我观郎君倾国倾城貌若天仙姿色天然绝色难求我见犹怜,能否……”

周惟卿彻底沉下脸来。

什么意思,他除了脸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夸了么?

宁扶蕊见他又呆着不动,伸出手想抢回她的酒盅。

周惟卿又将酒盅举高了些,垂眸定定凝着她:“阿蕊有了我,为何还要去找李沅?”

宁扶蕊一脸莫名其妙,想不通他为何忽然开始翻起旧账。

这个男人大度起来是真大度,但小心眼起来她也是真遭不住。

“你等等,我什么时候找别——”

话说到一半,宁扶蕊怪异地停顿下来。

她甩甩脑袋,忽然意识到他在给自己下套:“不是,我也没跟你怎么样啊!”

周惟卿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不好受起来,望着她的目光中含了几分幽怨。

嘴巴还是这般不饶人。

他左手捏起宁扶蕊的下巴,望着她唇上那抹水光,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他真的很想堵住她的嘴,拔了她的舌,教她再也说不出来这种无情的话。

气氛一到,见他作势要亲上来,宁扶蕊闭起双眼,双手交叉放在嘴巴面前,一副宁死不就的模样。

“……”

“既然阿蕊这般厌我,方才又何必废那等口舌与我虚与委蛇?”

他继续轻飘飘地阴阳怪气道:“不如留些气力夸李沅去罢。”

宁扶蕊欲哭无泪:“你能不能别扯人家了!”

周惟卿轻哼一声:“作贼心虚。”

苍天啊大地啊,宁扶蕊简直要被气得酒醒了。

她放下交叉在二人之间的手,思虑几番,心底泛着几分委屈,可谁叫他帮了她那么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又定定捧起他的脸,认真道:“周惟卿,你好,你全天下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