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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的沉默过后,周惟卿下定了决心。

恨他也好,怨他也罢,他如今只想她活着。

宁扶蕊冷笑一声:“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么?”

周惟卿被哽了一下,夜沉了下来,窗外逐渐下起了雨,沉闷的雷声在云层内翻滚涌动。

更突显出二人此时的无言。

宁扶蕊此刻只能装作镇定。

她清楚的很,再拖下去,她的心力很快就要全部纳入梦魇的梦境当中,成为它的食粮。

她抬头望着反射着二人身影的玻璃窗。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尚且年少的他,坐在床前几欲轻生的厌世模样。

心头顿时一阵酸涩。

如今时移事改,倒成了他要渡她了。

她还记得上一次,本是他为了救她替她挡了刀子,才会陷入梦魇。

如今他来到这里,还是为了救她。

她确实不应该继续这样执着下去。

她又转身定定望了他一眼。

毫无意外地望见周惟卿以为她改变了主意,那眼底倏然亮了起来。

她慌忙侧脸避开了那双发亮的眸子。

她不是不想出去,而是怕出去以后便愈发沉沦在与这些人的羁绊当中。

依照如今的形势来看,不论她的任务成功与否,她与他都必然会分开。

最后的结果绝对是常人无法接受的分离之痛。

不如及时止损,长痛不如短痛……

宁扶蕊彻底转过身背对着他,口中淡然道:“我心意已决。”

“什么?”

身后那人呼吸有些颤抖,也不知道他如今该有多伤心。

她一向看不得这些。

周惟卿对她越好,她的心就越过不去。

似乎是没想到她为何如此坚决冷情,周惟卿强压着嘴角的苦涩,一应想法全都化为缄默。

她径自脱了鞋袜,上了床,再也不理他。

独留他一人怔在原地。

颀长清癯的身影在惨白月光的浸染下变得愈发孤寂。

他默默抿起嘴,眼中倒映着沉冷死寂的夜色,手上缓缓出现一把刀。

既然这是梦魇给她造的一场美好的幻梦,那他就将这场梦彻底打碎。

他走出门,望着客厅中按着宁扶蕊心中程序走的宁父宁母。

他们还在看电视,纯朴的眉眼微弯,一副乐呵呵的知足模样。

周惟卿握着匕首的几个指关节微微颤抖。

他已经许久没在杀人这等事上生过这等怯意了。

赵旻澜教他杀过许多人。

他依稀记得有一次,赵旻澜嫌宫里某个太监嘴碎,便让他趁着那太监在外面用大缸子洗头的时候,揪着他的头发,将他一把按进了水里。

那时候他实在很小,心虽然没如今这样狠,可他又害怕被人发现,便还是下了死力气。

谁知道那人没了那话儿之后,力气也出奇地小了。

约莫过了两三天,终于有人在那缸子里发现了一具被泡得浮肿发涨的冰冷尸体。

还有一次,虽然不是他杀的,但他却能记一辈子。

赵旻澜办私宴,有个丫鬟失手打碎了样东西便被拉了下去。

待他再抬头,便只看见那丫鬟坐在一个巨大的盘中央,被当成菜一样端上了桌,浑身散发着蒸腾热气。

最后的结果便是被一众士大夫分而食之。

席间,他忍着腹中翻腾勉强扒拉了几口饭,只见那丫鬟神态祥和地端坐在盘中央,两眼黑洞洞的。

他只无端地感到惧怕,不知是否是她那未息的怨魂在看着他们这群慢条斯理的衣冠禽兽。

他实在受不住,便半夜跑到树林中吐了个通宵。

如此思量着,他缓缓走到二老身旁,坐了下来。

他们像是在看着他,眉眼弯弯,十分和蔼。

可那眼神着实空洞得令人脊背发寒。

宁扶蕊用被子将自己卷了起来,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心中不禁开始感到奇怪。

耳旁隐隐有雷声响起,雨愈下愈大。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门,眼中只见漆黑一片。

滴答滴答……

一个高大的身影覆在她身前,宁扶蕊听见他手上不知名的粘腻液体正缓缓滴落。

他就定定站在她面前,即便是在黑夜中,她也清楚地望见他那眼神中闪烁着惊人的寒意,且呼吸急促。

宁扶蕊蹙起眉头。

这般反常的模样,宁扶蕊只有在他杀了人之后才能见到……

等等……

杀了人?

想到这个,宁扶蕊浑身如坠冰窟。

“你……做了什么?”

她的眼中漫上水雾。

站在她面前的人并未出声,似乎是觉得自己还不够绝情,又伸手打开了墙上灯的开关。

宁扶蕊看见有两个人的躯体在沙发上交叠在一起,血液便是缓缓从那上面流下来,已经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都是假的,阿蕊。”

“随我回去。”

他的声音很轻,安抚意味十足。

语毕,那只布满了鲜血的手握上她的手腕。

她麻木地抬起眼望向周惟卿。

脑中似乎有一根紧绷的线悄然断开。

耳边嗡鸣不止。

一股绝望不可挣脱的宿命感像海水一般将她笼罩起来。

泪水夺眶而出,她无言地挣开他的手,来到客厅前望着她的父母。

他们脸色灰败,眼神早已失去焦点,双手也跟着耷拉下来。

为了能让她回去,他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心底幽幽滋生出一股怨恨,为什么这个任务非她不可?

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为什么……”

心像撕裂一般疼痛。

她颤抖着嘴唇,对着死寂的客厅,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

周惟卿缓缓拉过她的手臂,将脆弱无比的她拉进自己怀中。

“对不起。”

无力感夹杂着巨大的绝望,霎那间将宁扶蕊包裹淹没了个彻底。

她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因她心力而精心构建的世界被周惟卿破坏,如今正开始缓慢地分崩离析。

周惟卿狠下心,将她打横抱起,跑了出去。

过了不知多久,宁扶蕊颤抖着嘴唇,寒冷正在侵蚀着她身体各处。

“好冷……”

当她冷得浑身再无知觉时,又不知从哪照下来一抹暖洋洋的光。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却只看到满眼空白。

忽然,嘴唇被另外两片柔软的唇攫住,她一时呼吸不畅,摇头想挣脱,却怎样也挣脱不开。

而且她愈是挣脱,那唇上的力道便愈发地强势。

她又闭上眼,缓缓安静下来。

……

又不知过了多久,宁扶蕊身体不再冷了。

她又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周围布置古色古香。

她应该是又回到大梁了。

如今,她自己的头正搁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

而她与那另一个人不着寸缕,正以一个极其亲密的抱姿,一同坐在一个巨大的浴桶里。

她的手缓缓划过那人的脊背,一道道经年的鞭痕与杖痕令她不禁摒住了呼吸。

“周惟卿?”

周惟卿被她点到名,艰难地睁开迷蒙的眼。

因为维持着这个姿势太久,以至于他的脑袋都有些发昏。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的,如今脊背的伤被她用手拂着,微微有点发痒。

几日没说过话,他再开口的嗓音带了些沙哑:“你醒了?”

宁扶蕊点点头。

“我去喊人给你拿衣服过来。”

看他马上就要站起来,宁扶蕊老脸一红,她赶忙说道:“等,等等!”

“你还冷么?”

宁扶蕊哑口无言:“……”

一个正常的男人与一个女人一起泡了这么久,首先反应是问她冷不冷?

宁扶蕊心一软,她吸吸鼻子,轻声问道:“周惟卿,是你带我回来的么?”

这次换周惟卿不说话了。

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是,阿蕊恨我么?”

宁扶蕊挣开了他的怀抱,唇边勾着一抹弧度,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