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关于幕后黑手的一些猜测(四)
纨素见奚笪神色有些赧然,收了笑意,正色转回了话题,道:“其实这一次劫法场的安排,总体来说已经还算严谨了。他们事先毒杀了东市边上卖馄饨的婆婆一家,让青竹婆婆顶替。为了防止咱们搅局,就连孙大哥自己去店里买来的点心酒水里,其实也是放了些蒙汗药的。虽然咱们都没吃多少,到十八号那天早上,你强撑着起了身,也头疼成那个样子……而孙大哥干脆鼾声如雷,多睡了得有大半个时辰才起身赶去刑场那边。他到的时候,劫法场的人已经开始发难了。”
奚笪讶异道:“那点心里有药?……我还以为,那天孙大哥是喝多了酒,而我大概是前一天晚上听你说回山就要束发入道,所以才头疼欲裂的。”
林掌柜打趣地望着两人。纨素脸上微微一红,解释道:“我原本也没往那个方向想。但是京兆衙门请我和孙大哥吃酒那晚上,衙门的马车夫送我们回来,孙大哥把一包没打开过的点心送给了他……然后他就在家足睡了两天没有上衙,家里孩子也没去私塾上学。这事儿虽小,你也不至于现在就已经记不得了吧。”
奚笪点头笑道:“若是这样说,天外楼劫法场的计划,就已经颇算周密了。只没想到我们的纨素仙君,本领通天,哪里是他们这些小花招就能阻得住的?”
纨素白了他一眼,反击道:“我若是真的本领通天,当时就该把那个朱怜捉住了,先问问她为什么要隐藏在巡防营里等着灭口青竹婆婆,问问她到底是谁派来的——再问问,当年面对纯情的奚公子,她是怎么忍心下手坑人的?”
奚笪张口结舌,愣在原地,半晌,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颇勉强的笑容。
林掌柜在一旁看得有趣,笑着打圆场道:“好啦,劫法场的事儿既然你们都成功阻止了,也就可以告一段落。接下来,说说今天的事儿吧。”
纨素笑道:“今天的事儿,比庐州或洛京的都简单太多了。你们是要先听天外楼这条线,还是翻海帮,还是英雄客栈?”
奚笪笑道:“翻海帮的事儿你晚些再告诉林掌柜不迟。我憋了好久了,你先讲讲天外楼的事儿呗。”
纨素望向林清昼,目光含着征询之意。林掌柜笑嘻嘻道:“先说哪个都成,反正我都不知道!”
纨素点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饮子,道:
“这件事说穿了不值一文。大长公主当年和我师祖分开时,把一对耳珰拆开作为信物,就是眉山耳珰和得月耳珰。师祖手里的眉山耳珰,琉璃壳子里是青金石篆刻的眉山,长公主手里的得月耳珰,琉璃壳子里藏着金丝编织出的得月楼。她俩当年约好,离恨天弟子若再下山,不必自带盘缠,只需带着眉山耳珰作为信物,无论天南海北,在长公主的产业瑞雪钱庄任何一个分号都可以随时支取一万两以下的银两。而长公主如果后悔了当年的决定,想要抛下尘世欲望,上离恨天的话,则须向济南、成都、扬州、泉州任一家红尘酒家出示得月耳珰,师祖便可以替她安排,接她上山。”
“如今六十年之期已到,我也已经在江湖上搅风搅雨,参与了几件事情,甚至搅了她几个计划……重霄观姜观主想骗我去找她,我没上当。一路的盘缠,也都是师父给我带的,师姐妹们给我送的,我也没去过瑞雪钱庄支领任何钱财。大长公主只怕是觉得,事态脱出了她的控制。在她看来,离恨天天然就应该是她的一颗棋子——也许,她看师祖是并肩的棋手也说不定?但是她看我这个出身齐家的年轻弟子,一定是一颗好用的棋子,只要拉拉关系,讲讲旧情,再搬出师祖来压我,我就应当完全站在她那一边才对。”
林掌柜叹息一声,道:“虽说我们离恨天不是这样行事的,但是她这么想,也是人情之常。”
纨素轻笑了一声,接着道:“这么说也对……总之,她不能接受我始终游离在棋盘之外,时不时猝不及防地破坏她一次计划的行为。她想要我去见她,软的招数不成,硬绑也要把我绑去。所以,她这次安排了两路人马,一起前来。一路是翻海帮,另一路是天外楼。他们收到的任务是一样的,互相策应,把我捉了,送给大长公主。”
奚笪皱眉道:“凤鸣大会上几乎聚集了大半座江湖。这样大张旗鼓地捉你,她就不怕毁了和离恨天的关系?”
纨素嗤笑一声,道:“如果按她的本意,自然最好是等凤鸣大会上我一鸣惊人之后,等着众人散去,再悄悄地把我绑走……但是我又不是谁的提线木偶,哪有这么听话?况且,今天这个时机也不算差。如果我说,大长公主本人如今应该也在扬州呢?今天若能悄悄地擒了我去,就连夜送到她的驻跸。只要我能和她相逢一笑泯恩仇,或者干脆投靠了她,这也丝毫不会影响我两三日后在凤鸣大会上横空出世,像当年我师祖一样力压全场——这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如果被逼到非在凤鸣大会会场上出手,样子只怕就不太好看了。这也是为什么,她授意天外楼派出了梧叶予姑娘,拿着玉蟾令跑到英雄酒家求救,去等着钓我的鱼了。”
林掌柜帮着解释,笑道:“以离恨天弟子素来无法无天的风格,纨素听了纪家的事儿,一定会想要在凤鸣大会之前就帮忙解决掉的。更何况她还背着师门重任,正要寻访剩下的七位被定魂珠复活的故人……凤鸣大会结束之后,翻海帮若如游龙入海,迅速离了扬州,回到闽地,这个机会她就算是错过了。所以,纨素几乎是一定会把出手的时机选在凤鸣大会开始之前。最可能的时间就是昨日和今日。更何况,今日她还去踏歌行定了桌酒宴,这不是已经明牌要今天解决事情了吗?中了埋伏,也不算太冤枉。”
她又站起身来,又从拔步床内的小格子里摸出一大包瓜子,摆到桌上来,招呼两人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