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关于幕后黑手的一些猜测(五)
纨素也并不客气,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接着道:“翻海帮的雷焚海,就是六十年前师祖用定魂珠救活的那个郦狗儿。他当年为报家仇,混进翻海帮,成了前任总瓢把子雷冥天的义子。翻海帮盘踞闽地,这正是大长公主的核心封地。早些年里,朝中和江湖上都始终有人质疑翻海帮假扮海寇,入寇东南。后来,这个黑锅由翻海帮三太保‘鬼目金轮手’卢驰背了,当时的总瓢把子雷冥天负了连带责任,这两家都是满门被灭。雷焚海接手了翻海帮,二十年来不光声名洗白了,成了正道武林中的一大派,还大肆招兵买马,俨然做了东南一霸……雷焚海的背后,明明白白就是大长公主。若没有她鼎力支持,翻海帮须落不到雷焚海的手上。但是,他与大长公主之间,也是各怀心思,关系十分复杂的。若说耿耿忠忱,那是一点儿都不会有的。”
奚笪点点头,道:“这个我倒看得出来……那天外楼呢?”
纨素望他一眼,简单地答道:“天外楼是拿钱办事的,和大长公主算是长期合作,但也到不了完全听命的地步。”
“这件事儿在我猜测,其实原本是这样安排的。翻海帮和天外楼同时接到了来扬州抓我的任务。镇南大长公主的目的有两个,不管达到哪一个,都是她的巨大胜利。”
林掌柜饶有兴趣地问道:“让我也猜一猜吧?抓你,当然是其中一个目的。另一个……我想,是不是大长公主想要完全掌控翻海帮?”
纨素赞许地望向她,笑道:“不愧是林姨你。郦狗儿掌控翻海帮时,已经四十多岁了。到现在,按道理他应该已经七十多岁,也算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大长公主从当年助他获得翻海帮的掌控权之后,虽然也一直在与他合作,间接使唤翻海帮做事,但暗地里其实也一直在试着往翻海帮里埋她自己的钉子……只是,雷老爷子一向精明。大长公主埋进去的那些人,最多也就是升到小头目的位置,也就止步不前了。翻海帮始终都在他和他自己的那些嫡系手里牢牢控制着……如果只是这样,也许大长公主还可以等他死的那天,再来一场自下而上的夺权。但是,突然有一天,她发现,雷焚海这些年现出的所有老态,都只不过是伪装。他是一个被定魂珠复活过一次的人。”
奚笪骇然道:“所以,大长公主使唤他来对你出手,就是为了让你传信回山,让离恨天捏碎雷焚海的子珠?这样翻海帮就能掌控到她手里了?”
纨素望他一眼,答道:“其实如果他只是被逼无奈,向我出手,我是不会传信杀他的。离恨天以生民之心为心,只杀恶贯满盈之人。至于江湖斗杀这种事儿,我又不会真死在他手里,有什么不能化解的仇怨,让离恨天非得杀他而后快?这一点,雷焚海也许不懂,但是大长公主和我师祖相处那么久,她肯定是明白的。况且,那个孟昀你总看见了?雷焚海自己也已经在收义子,培养嫡系了。今天前半夜,他自己还好端端坐在边上,底下人就已经敢把主座留给孟昀坐了。如果雷焚海死了,接手翻海帮的恐怕也只能是孟昀……哪是大长公主安排进来那些小头目能翻得了天的?”
奚笪疑惑道:“那她这次是想做什么?我算是越听越糊涂了。”
林掌柜看着奚笪直笑,觉得这孩子平时看着聪明,但一碰到阴谋诡计的事儿,立即脑子就不转了。奚笪被她笑得脸越来越红,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纨素的神色有些恹恹,颇无语地道:“大长公主这次如果成功捉住了我,只怕还有一个要求,就是想要离恨天把雷焚海的子珠交给她……这样她就能彻底控制雷焚海了。借此,她也就真正控制了翻海帮。因为只有雷老爷子自己手上,才掌握着把底下的小头目变成二三四太保的人事权力……这一点,雷焚海自己也知道。所以他不愿意让天外楼出手,想要自己捉住我,自己来跟离恨天谈条件。”
“刚才青青有句话说得很好:天下为棋盘的话,在上面厮杀的其实都是活生生的人,并不真是石头做的棋子,哪里能真正做到如臂使指?说起来,如果在背后执棋的人,也能懂这个道理,今天我俩也就没那么容易逃出生天了。”
她喝一口饮子,接着解释道:“对大长公主来说,她这次的计划真正的主力,应该是天外楼而非翻海帮。你们可以这么想一下,她跟翻海帮说的,是让他们在凤鸣大会会场,当场捉我。天外楼会从旁策应。但是咱们说实话,就算让青青设计个计划来捉我,他也不能草率到如此地步……凤鸣大会上聚集了大半座武林,他们翻海帮再怎么人多势众,真能当着那么多门派的面,把离恨天弟子捉走?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奚笪目瞪口呆,赌气不肯接话。林掌柜笑道:“那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翻海帮怎么说接就接了?他们自己不知道这任务有多草率吗?”
纨素道:“这就得说到青青的‘人非棋子’论了。大长公主这次使唤人的手段相当简单粗暴,无非是威胁了雷焚海,先说若是不从,就要把他的原名和罪证传信告诉离恨天,后来又说要把定魂珠的秘密传出去,还要说是他出去喝酒胡吹出去的……这两条,说白了都没有什么威慑力。后者大长公主自己恐怕也是不敢做的。前者么,离恨天什么时候能让她使唤住了,她想杀谁就帮她杀谁?她若不拿着信物答应从此割断尘缘上山去,红尘酒家甚至都不会替她给师祖寄一封信。”
“但是在翻海帮内部,有两个人,他们自己都需要这次机会。一个是孟昀——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越是需要特殊的手段。换句话说,他正需要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帮他逼着雷焚海再扮一次海寇,替他灭杀济南府绸商纪家满门,以偿他自己满门的血仇。”
“还有一个,就是雷焚海自己……他需要第二颗定魂珠,来救一个我事先也没想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