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关于幕后黑手的猜测（二）
林掌柜张口结舌。纨素制止奚笪道：“不要瞎说。你有什么证据？这几年江湖上有什么关于重霄观的传言吗？”
奚笪固执地道：“庐州治疫不算吗？纨素你不是曾说过，那次庐州大疫的症状，不合时气吗？”
一语既出，林掌柜和纨素都变了脸色。林掌柜霍然站起，怒道：“你知道你这是在指控什么吗？”奚笪不知她为何突然发怒，愕然望着她，也讪讪地放下杯子，站起身来。
纨素稳坐桌旁，敲一敲桌面，蹙眉苦笑道：“我其实是不通医术的，只是听人说过点皮毛……奚笪你也别太信我说的那些了。林姨，这个话回去别跟我师祖说。”
片刻，林掌柜坐回原位，轻声笑道：“小素儿长大啦，倒显得我跟小孩儿似的，说生气就生气……奚公子，重霄观对你有过旧恩，你心里总觉得她们是好人，这也无可非议。但是镇南大长公主也是与我们离恨天大有渊源之人。你说庐州时疫不合时气，难道是怀疑这疫病是有人故意散播的吗？”
若说奚笪心中已无疑虑，那是说谎。但他不愿让纨素为难，只淡淡地答道：“我也不懂什么医理，时气一说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我只是觉得，重霄观治疫之后，让百姓冲着眉山方向行礼还愿，一时声望大涨，以至于招致了篝火狐鸣之嫌，被朝廷几乎当做大贤良师张角之类人处理。这个行为本身，如果没有跟背后的‘大人物’商量过，也不是经背后人授意，那我若是幕后之人，也一定会立即警惕起来，觉得手上的棋子想要翻身当棋手了。”
林掌柜沉下心想了想，道：“这点你说的也对……但是这还不足以解释，既然朝廷已经下了决心要把重霄观当逆犯来办，这个幕后之人为什么不顺其自然，任官府去捉眉山上藏着的这几个女冠，而要雇天外楼来，在洛京地界上找人顶缸。”
纨素抿一口饮子，懒懒地道：“重霄观手上也不该是一点儿底牌都没有吧？被人使唤着干了脏事儿，总该留点证据在自己手里的。至于为什么在洛京抓人……糟了!”她骤然瞪大眼睛，望向奚笪，道：“王晏婶婶只怕有危险!”
奚笪心下一片空明，叹道：“应该无妨的……我知道，你怀疑上老罗了。”
林掌柜插言问道：“等等，我没跟上……纨素，你觉得大长公主不会冒风险让真正的姜观主师徒被擒 ，落到朝廷手里——谁知道她们会说出什么来？所以找人顶缸杀头，并非要吃掉自己手里的一颗活子，而是在已经出现损失的情况下，要把风险控制在最低程度。但这和那个‘老罗’有什么关系？……说起来，老罗是谁啊？”
奚笪解释道：“在洛京抓人这一环节的关键，是抓的是谁……林掌柜，刚才咱们推测过，重霄观没出事儿之前，派去维持洛京梧桐苑的何婆婆应该是直属于重霄观的人，对不对？老罗是我们刚才一直说的那个‘王晏婶婶’的郎君……何婆婆和王婶被抓去关到牢里之后，实际上就是他在掌管洛京梧桐苑了。我们怀疑他，其实还有一个证据。何婆婆二人被抓走之后，他带着梧桐苑收养的孩子们，吆着他们那辆马车，没去梧桐苑预先准备的那座小院——却直接到了齐家当年被烧毁的别院暂住。林掌柜您想想，姜观主的直属弟子宿真，后来在那个小院落脚的时候偶遇上了劫法场的一伙人，匆忙逃走，在灶上留下了有危险的信号。而老罗却犹如未卜先知一般，从始至终就没有到那个院子去……”
林掌柜恍然道：“也就是说，这个老罗是幕后之人所安排的，是要借着重霄观出事的当口，接管梧桐苑的人。幕后之人不是要把重霄观这枚活子变成死子，而是要把梧桐苑这枚明子变成暗子，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正是一石二鸟之计。”屋里暖融融的，但林掌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纨素摇头叹道：“是我太过轻信……说是救了王晏婶婶一命，却又亲手把她重新送进了龙潭虎穴。若叫她重新掌管了洛京梧桐苑，幕后之人如何能安心？她的性命只怕危险了。她是被定魂珠复活之人，若只是中毒生病，或者受伤出血，应也无事……但若是损毁肢体，伤损内脏，甚至身首分离，那就要吃大苦头了。天亮我便去传信门中，让师父帮我看好了她的子珠。”
奚笪叹一口气，道：“我倒觉得无妨。王晏婶婶和老罗毕竟是夫妻，看他们样子，我觉得还是有点真感情的……况且，她比何婆婆可差远了。又心软，又爱上当，还总是着急……你把何婆婆送到了姜观主身边，我觉得差不多也就够了。王晏婶婶只怕是没本事接管梧桐苑的。活生生的人，毕竟不会真是棋子。一个脑子不太好，其实没什么威胁的，又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的女子，此刻又是失而复得，老罗哪里舍得真动手？若是幕后人真的强压下来，兴许他都要反了。到时候，幕后之人在洛京的全盘布置，只怕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要是聪明些，应该也不会压得太紧才是。”
纨素想了一想，也叹息道：“但愿如你所言吧。”她继续道：“再接下来，就是劫法场的事儿了。如果我们认为，抓何婆婆二人顶罪的事，是原本隐藏在重霄观幕后，间接掌握梧桐苑的势力自己做的……”
林掌柜终于听得不耐烦了，打断道：“你们不是已经几乎确定这人是镇南大长公主了吗？别这么费劲啦，我不质疑你们便是!你师祖回山已六十年了，六十年不见，人总是会变的，这个我知道……我只是不信她会故意投放疫病，祸害百姓，并不是不愿意承认她可能玩弄权术，在江湖上明里暗里掌控一些势力啊。”
纨素面上终于又露了点笑意，道：“可累死我了。那我们接着来说说大长公主指使天外楼出手劫法场的事儿吧。与其说天外楼拿钱办事，一鱼两吃，我倒更愿意相信，他们自相矛盾的行为背后，实际上是同一个主子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