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古都。
起码有七天七夜的时间是“凉芊默”企图呼应过主意识的凉芊默,偏偏每一次尝试的结果全是不尽天意。
“她”怎么会察觉不到她是在刻意地躲避自己,明明能感应却从不连应。
缘于“她”拿她束手无策,向来使用连唤她的对策皆为平软又无攻击力,硬茬子的手段真是一点也使不出来。
关于她的事情被水清漓隐瞒得甚好,哪怕是知情的四位使者,他们从未泄露丝毫。
当水沐淮想见她时,他并非找借口忽悠孩子,而是以其他的方式来相告于孩子。
回忆初现。
大约是在这期间的第五天上午,水沐淮觉察到自从他父亲那天说过看看母亲后,母亲就再也没有露面过一次,令他心生疑惑。
他坐在秋千上,手中握着水凌长枪,心思却完全不在修炼之事,甚而他的眉头微皱,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殿门口。
明明母亲以往再如何忙碌,母亲也总会抽出时间来关心一下自己。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各种不好的猜测。
难道母亲是生病了?还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亦或是与父亲发生了争执?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心头萦绕,让他坐立难安。
终于,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收起水凌长枪,打算亲自去里间找一找母亲。
他迈着略显匆忙的脚步走离花园,穿过内殿的殿门,即看见他的父亲那张忧思的面庞,心里的预感仿佛演变成真的,顿时惴惴不安。
水清漓回头望见水沐淮的身形,压根没想过自家孩子这个时间点会不在忙碌他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连脸上的神情都来不及收拾妥当。
“爸爸,妈妈呢?妈妈怎么了?”
听见儿子的问题,水清漓从发怔的状态抽离,一下子转为往日的神态,平淡地问询:“不是在修炼?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欲盖弥彰的回话更能显现出他的紧张与回避话题。
水沐淮回过神来的大脑灵活程度堪比水清漓与凉芊默,他敛容屏气地道出自己的言辞,“爸爸,你这些天都让姑姑、姑父过来陪我,均是你有意为之的行为。”
“姑姑说如果我在仙境长大,我的年龄已是少年,这个时候我便知道妈妈的用意是什么,她不想让你回家后和我增进感情的方式变得艰巨,故而以人类时间来抚养我。”
“我明确你们是顾虑我,但你们不能全部瞒着我,我是你们的儿子,我有权利知晓某些事情的片面。”
听完水沐淮的阐述,水清漓感慨道:“你的聪明程度倒是和我们不相上下。”
接着回答那个问题之时,他的面容染上哀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妈妈只是生了个小病,等到一定的时间就会醒来了。”
“爸爸,妈妈的情况严重吗?你怎么不喊翎姨和丽姨过来瞧瞧?”水沐淮面露担忧,嗓音有一丝害怕,语速皆急迫不少。
水清漓摆头,“无需她们,已有人试图为你妈妈疗愈,我们仅要耐心地等一等。”
“可我没有见过别的姨姨进入过我们家啊。”水沐淮的语气充满疑惑。
“子洆,有些人生病的源头来源于自身或者其他事情的创伤导致而成。”水清漓耐心地向水沐淮解释其中的缘故。
与之表明自己的见解,“那你的妈妈究竟是何种情况,应由妈妈自己选择告诉你,而非通过爸爸的口中得知。”
水沐淮到底是一位小暖男,是依赖母亲的乖宝宝,怎么会不同于他父亲的想法呢?
他不再刨根问底,语调平缓,“好,我听爸爸,我尊重妈妈。”
“嗯。”水清漓轻言。
安静了一会的水沐淮,反倒是心生好奇起父母的爱情故事。
他开始以抛砖引玉的话术来咨询:“爸爸,姑姑说你一向尊重妈妈的决定,姑父也说他当年第一回见你钟情于一人,那你可不可以和我讲讲你与妈妈的故事啊?”
为什么他跟父亲询问能不能讲述?
之前他并无一次过问他的妈妈,仅缘于海颜告知他,不要咨问他母亲的过去,她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来缓冲,不然她会更加难过与哀痛,为此他听从海颜的说辞。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凉芊默有心结,她不敢回忆过去的事情,那一场大战带给她的创伤程度是她一辈子皆抹不去的伤痛。
不管是谁提及水清漓那位美若娇花的爱妻,他那淡漠且不近人情的眼眸总会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柔和及溢满爱意。
只见他微微挑眉,嘴角含笑,反问道:“子洆这么好奇爸爸妈妈的故事?”
“嗯嗯。”
水沐淮连忙地点头,那颗小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双和水清漓相似的眼睛正在满含期待地望着自家老父亲。
水清漓见状,并未拒绝儿子的请求,转而沉吟片刻,便讲起他眼中的独一无二的凉芊默,“她是一位特别善良、勇敢、真诚、温柔、热情、顾及大局、舍己为人的人。”
“假设要用比喻物来形容她的话,必定是小太阳,这个称号给予她,可谓是非她莫属。”
“哇哦——”水沐淮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赞叹,那双眼睛闪烁着崇拜他母亲的光芒,“不愧是我的妈妈欸!”
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继而与他的父亲探询,“那爸爸你是怎么爱上妈妈的?”
听见此问题,水清漓的思绪一下子拉扯回那段如同隔着一层朦胧纱幕的过去时光。
空间的气氛凝滞片刻,安静得只剩下父子俩轻浅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那如春日微风般的声音落下:“我和你妈妈相识的时间要追溯到我们像你这个年龄段吧……”
随着他的话语飘起,那些尘封已久或模糊的记忆恰似滔滔江水般在脑海中翻涌而出,一幅幅鲜活的画面在眼前徐徐地展开。
而坐在一旁的水沐淮则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父亲回忆过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此时此刻,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构成了一幅无比温馨的画面。
如果故事的女主角在,那就更好了。
回忆结束,调转当今的时间。
水清漓与水沐淮什么事情都没做,只是静静地在凉芊默的里间外等候着新一次的结果。
假如仔细地端详那位爱妻如命的殿下的话,能够发现他的眼角已然变得稍许猩红,手心亦有血痕,他的恐惧是失去她。
他怕这回的定论依旧跟从前毫无二致。
他怕自己的家妻愿意像个植物人一样沉睡,也不愿“抹杀”掉另外的“她”而醒来。
他怕自己的家妻这一睡即是永无止境。
他怕自己的家妻遗留在心里的创伤得不到该有的疗愈过程。
致使她躯体的花瓣慢慢地枯萎、凋零,从而只剩下骨瘦如柴、病气恹恹的她。
最后那位温柔高雅、充满活力、明媚张扬的蓝玫瑰一去不复返。
里间的内部。
“凉芊默”飞往凉芊默的身边,伸手触碰她额眉间的紫藤花花钿,轻声念道:“叶罗丽魔法,万物唯我,繁华永寂,你我共体,意识相通,联结。”
沉睡过去的主意识感应到这一股力量的召唤,迫使躺在九彩云海中的凉芊默缓缓地睁开双眸,神态自若,眼眸闪过思念之色。
她未选择联结,只是终于出声回应“她” ,“你放弃吧,我做不到消除你的决定。”
“凉芊默”闻言凉芊默的嗓音,眸子渲染上欢喜,万幸的是她总算肯应许“她”,亦可与“她”进行正常的对话模式了。
下一秒,“她”听到她的义正辞严,既感到十分的温暖,又感到百般的忧伤。
“小芊默,我的存在全然严重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这点你是清楚的。”
闻听“她”的言语,她的脸色平静,冷漠地附声:“是,我明晓此等情况。”
“她”祈求道:“既然如此,你听话,好吗?”
凉芊默径直地忽视这一段乞求的口吻,亦是欲要她同意那个办法的话题,话锋一转:“那段疯魔的日子,我不愿提及。”
“因由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回摧害自身,又有多少次差点毁了父亲为我所开辟的祈星海,更险些伤害我的孩子。”
“我原以为这些年是自己挺过来了,直到从阿漓前去窥视自己的旧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承受能力这般差劲。”
“他们的离世断然带给我极度的崩溃与打击,诞下淮儿后,又有五六回的伤腕。”
“若非我没有求生的欲望,我根本分裂不出你这个人格,害你白白替我承受两三年的摧残自己,次次将自己重创,重伤得体无完肤,血肉模糊,甚至是奄奄一息。”
“因为有你,所以哪一种的伤疤均会自主地浮现在我的仙子身,我的记忆只有如何伤害的方式,却不记得完整的过程,我的心理没有转变得更加脆弱不堪与痛苦。”
“反之,这些全部加注在你的身上。”
“你是我,我是你,然而唯有你经受着那段同人间地狱似的伤痛。”
“当下,我知悉你的存在的结局是要我亲自亡掉你,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多么嘲讽可笑的事情,明明这一切都应该我来承受才对,为什么总是我在意之人受到惩罚呢。”
随着每一句话的落下,她起先寒冷如冰的腔调渐渐地变成哭腔。
到最后说着说着,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可笑又悲哀的笑容,整个人的情绪十分低沉,漂亮的眼睛充斥着滚烫的泪水,泪流满面。
额眉间的紫藤花花钿跟随着她顽固的执念,慢慢地浸染上朱红的血色之光。
“凉芊默”见状,立马高声呐喊:“不,不是你的错!你不能钻牛角尖!”
然,“她”跟凉芊默陈述出自己的回应与内心的独白,“我本来即是你自己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因何会这样呢?”
“她”的语气急促得生怕她不听,转头就把自己的心画地为牢,沉没于深渊。
“她”随之而言:“当然由于你对这个世界仍然有眷恋之心啊,不但你是放不下,而且舍不得你的爱人、孩子和伙伴们。”
“我保护了你,这是我的责任。”
“况且,你纵然发觉我的实体意识,也未曾剥夺过我的自主意识,让我透过你观赏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这是多美妙的同感。”
“若是你已有我,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你,反而是心生怨念、嫉妒、取代的心理,那么你将面临的情况更加严峻,保命晶骨能够护住你一次两次,可绝对不能永久性。”
“你我之间的状况,无需我多言,不是吗?”
固然凉芊默听进去“凉芊默”的说辞,只见她擦拭掉泪痕,强忍着内心的疼痛,以尽量轻淡的口吻叙说两句决然的话语:
“你说的,我明白。”
“我狠不下心来的,别再规劝我了。”
对于凉芊默给出的答案,“凉芊默”只有一个念头:她就是固执死了!
“她”愣怔半秒,立时想起她的爱人和孩子,急匆匆地言明:“小芊默,难道你连水清漓和水沐淮皆不在意吗?”
“一位是你失而复得的爱人,一位是你怀胎十月的骨肉,他们不能没有你!”
关于爱人和孩子的一切,她的眼神溢出来的思念做不得假。
好巧不巧的是,她的朱唇轻启却在心口不一,“阿漓与淮儿的感情定然相处得颇深,有我或没我,他们也能过得很好。”
“她”听得出她仍旧在抵抗,大声喊着:“你撒谎!你明确他们没你一定会过得不开心!你在逃避!”
“我不许你继续逃离做出此事件的决定了!”
闻听“她”的第二句话,她马上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赶紧质询道:“你要做什么?你不可以乱来!”
她的发问,“她”置若罔闻。
“她”的口吻坚决,“既然你不肯亲自消除我,那我就夺过主意识,我来动手解离我自己,这样你就能恢复如初了!”
“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她的声调急怒,她不允许“她”私自做出抉择。
她的神态变化,“她”照旧置之不理。
于是“她”的焦躁变成一脸温柔,自说自话,“我之前联系你,自己总是想起暗无天地的时光,看着你麻木又伤痕累累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样而心软,任由着你躲避。”
“只缘我洞悉你真正的内心。”
“他们的红色血迹在地面延伸,声音像是丧钟的敲击,令你心神不宁与如坠深渊,反复的上演引起你不仅抗拒,还企图逃离这个恐怖的场景,却无处可逃。”
“那今刻,我必须采用强硬的手段,不必你操心,你的人生,你自己去过!”
“她”如此强势的态势,最终使得她真正地明晰“她”的计划。
她一面碍于“她”的力量压制之下,一面又艰难地出声阻止,“不……不行……”
这句微弱遏制的言词让“凉芊默”微微一笑,全解道:“来不及了,小芊默。”
“在我得到你的回音时,我亦在心里默念着意识互换与禁灭咒的双重法术。”
“方今,法盘已凝聚而成,无论是你还是我,最终的答案均是无力回天。”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话音刚落,法盘的光辉照耀整间主卧。
“不……要……”凉芊默刚刚呢喃完这两个字,既深深地睡去,眼角又挂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