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睡了一个很舒畅的午觉,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正烈,照进房间,白耀耀一片。
他是在昨天晚饭后,到去警局接许沁前的这段时间里,在常看的那个恋爱专区里接触到「强制爱」这个概念的。
说什么,爱也许会言不由衷,隐忍拧巴;但性,永远直抒胸臆。
所以,当语言和行为无法辨别和交流的时候,就通过身体语言交流,用身体来感知爱的存在,甚至——扩大爱的存在。
而且现在的网友都很大方热心肠,会把自己与爱人之间各种情趣一般的强制小片段拿出来分享,用自身的真实经历进行教学。
综合实践下来,这个方法确实很有用,直观便捷,也迅速彻底。
她是真的生了退意,但心里也是真的有他,真的舍不得。
一想到这个,他就昂扬得不行。
但是凌云致正睡着,所以他把她吻醒了。
压制般的紧拥,掠夺式的激吻,她可能是因为窒息而不得不醒来。
平息的间隙,孟宴臣握住她的左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无名指上多出的戒指立刻将凌云致的视线吸引住,她下意识往自己肩上瞥去,就看到从背后抄过来揽着她的那只手,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只。
而孟宴臣似乎不打算解释,只摩挲着她手指上的那一枚,随后拿到唇边轻吻了一下,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的眼睛,“不用管我爸妈怎么想,那些都该是我要承担的东西,不需要你来让步。”
她会动摇,会举棋不定,犹豫不决,都是因为他做的不到位。
“云致,在孟家说的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你不是我的诱因,而是我的目标。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所以才有今天的这一切。所以,我的家庭的阻力和压力,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实实在在地说到了凌云致的心坎上。
她向来都很反感男女关系中的“为了你”文学,幸福的时候,为了你,是甜如蜜的迁就;而吵架的时候,就变成了指责,“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还不是为了你!”
把上头时心甘情愿的付出,当做了道德绑架筹码,和推卸责任的论证。
但眼下她要做的不是夸赞,而是铺垫。
在脑子里稍微组织了一番语言,又酝酿起一个担忧的语调,凌云致问:“那国坤和孟家的未来呢?你别急着反驳,先听我说。”
她握了握那只瞬间攥紧自己的手,“我虽然是一个普通的穷人,没见过世面,不了解你们那个阶层的生存规则,但——规则既然能长久存在,能顺延遵从者的富贵,就代表对你们来说是有用的,至少就利益层面来说,一种很稳妥的有用。”
一时间,孟宴臣又喜又愁。
他欢喜她记挂他的前途,也愁虑于万一她去钻牛角尖,真选择成全。
“可我志不在此,也不追求未来有多显赫,”孟宴臣说,他用手背轻轻扫着她的脸,“孟家迄今为止的积累,几辈子也花不完,就算是退居二线也——”
“真能吗?”凌云致忽然打断道,他仰起眼睛直视他,“你真的认为,孟家从高位退下,会安全落地吗?”
商场如战场,个个都是豺狼。
比起时刻担心哪一日孟家会起复,担心到时要交出已经到手的利益和权力,不如一步做绝,斩草除根。
所以,高位看似自由,但其实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往上走。
孟宴臣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起了兴致,笑问:“谁?董成民吗?”
他的轻快与她的忧虑正相反。
凌云致叹一声,“就只有内部矛盾吗?难道你们孟家在燕城说一不二?”
“哦,你不是还喊过我燕城太子爷吗?”
驴唇不对马嘴。
凌云致转身不想跟他说了。
孟宴臣忙使了力,把她锁紧了,“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国坤确实也有别的敌人。”
但他笑得仍旧很轻盈,吻吻她的鼻子,反问:“调查过了?”
凌云致大概是有点生气,并不看他,“这两天在家没事做,看了点新闻。”
“嗯,发现谁了?”
“东扬。”
孟宴臣挑了下眉。
还真让她揪了个大的出来。
平心而论,无论孟家还是国坤,在燕城还谈不上绝对的超然地位,只能说是在现阶段,比起其他集团和企业,相对的强势一些。
而凌云致说的这个东扬集团,实力确实不俗,创立至今五十多年,在金融、地产、科技、医疗、教育、休闲等众多行业领域均有涉猎。
不过,东扬集团虽然强势盘踞一地,但比较低调,不怎么张扬。
首先是主要产业的些许错开,而让两家的关系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国坤旗下第一产业分支是建筑,第二是金融,投资也多是实业;而东扬第一是金融,第二是医疗,同时也走人工智能等一些新型科技方向。”
近年来,随着医疗行业逐渐起势凸显,东扬集团的重心也渐渐向高新科技医疗转移。
市场的区分,让两家不需要争同一块蛋糕。
而且大企业,底蕴都不差,背后也各有支持,真斗起来,只会两败俱伤,渔翁得利。因而这么多年,还算安稳,竞争时小打小闹有,但没起过大的冲突。
再者,现在经济多元化,所以各自旗下的分公司、子公司、还有对外投资……等等,更多的是合作互惠关系。
最后,是因为国坤现在还是由孟怀瑾掌权。而东扬那边,创始人韩于坚毕竟年龄大了,心力不足,下一代里,大女儿外嫁,二儿子做生意不算特别出挑,小儿子倒是聪明,但是从了政。
二代不如孟怀瑾,所以早几年就开始让渡给第三代人掌权,年轻人在老狐狸面前都会自觉安分些。
韩家的第三代是韩苑和韩廷。
韩苑是商场女强人,东扬医疗这一块归她们家管理;而韩廷当年留学回国没多久,就被韩老爷子打发去海外的研发基地,近两年再度回国,但行事很低调,在东扬金融挂职,顺便打理集团琐事,暂时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暂时?”
“是啊,暂时。韩廷是个相当有能力的野心家。”
不知想到什么,孟宴臣眼底闪过锐利的光,仿佛因棋逢对手而生出一丝兴奋。
“对了,上一世,差不多两个半月以后,我妈还安排过许沁和韩廷相过亲。”
“就是这个,”凌云致眼睛一亮,接着又一暗,“韩廷如果联姻了,而你没有——”
当天平出现倾斜,局势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但孟宴臣只是看着她笑,“他没有联姻。”
许沁认准了宋焰,孟韩两家这事自然没成。
燕城就这么大,圈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他们这一拨人,自年少起就有交集,长大后,学业、工作、人情往来比比皆是。
就算没有熟络到很亲近的地步,但很多消息都是互通的。
韩廷这个人,性格冷肃,对事业名利和商场胜负的欲望极强,相对的,他在感情方面的欲望就比较淡泊。所以,为了事业联姻,为了家族娶妻,对他而言就是一个任务,而且是很简单的任务。
不排斥,不反对。如果有,就接受。
但就是这样一个在感情上近乎冷血的人,在三四年后就结了婚,对方不是有着强大母家的千金小姐,而是一个没背景没势力的北漂小姑娘。
而且那个小姑娘——
孟宴臣压低声音说:“肖亦骁跟韩廷关系更好一些,偶尔会组局放松放松。你也知道他闹腾,整个燕城的二代他都玩得不错。”
他不记得确切时间,大概是一两年后?几个人在包间里喝酒打牌,中间,韩廷当时的情人就带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进来,安排到肖亦骁身边坐着。
据肖亦骁后来吐槽,那姑娘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被自己的老板骗了,想利用她拉皮条换资源。
短短几段话,信息量爆炸。
“……情人?”
孟宴臣就知道她会注意这一点,但这也正是他的目的。
他一边往她身上挤,一边暗戳戳拉踩韩廷,“是啊,他有情人。不像我,干干净净,只有你。”
但凌云致一点也没被感动到,相反,表情很难蚌。
孟宴臣顿时有点慌了,不知道她介意的是什么。总之不管是什么,他想到一个就立刻找补,“不是我在背后说坏话。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和韩廷走得近的都知道。”
韩廷是正统家庭教育出来的人,重责任,也重家族颜面,所有的欲望都在事业名利商场胜负上,对感情很淡泊,身边几乎没有女伴。
可就是这样的人,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不论工作还是私人场合都能与他一起出入的女性,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因为把异性带进自己私人的朋友圈里,本身就是一种暧昧信号。
更何况曾荻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她的个人能力、业务,以及所开公司,也都没有达到让她成为这些人的人脉的地步。
甚至曾荻的好些资源,是来自于他们。
至于两人的关系,男女之间,暧昧与否,甚至更深层的,有没有发生过关系,仔细观察的话都很明显。
某些正常异性会下意识避嫌,而彼此却很自然的特殊部位的肢体接触;还有身上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
因此,就算是不相熟,但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两人不清白。
而曾荻也表现得很明显,比起周围其他人,最关注、也最重视韩廷,总是时不时地撩拨一些风情。
但韩廷对此不解释,不多说,也不给她正经的名分。
既然正主都这样,那他周围的人在私下里自然也不会给她多少尊重,所以肖亦骁才会没有任何顾忌地私下跟他吐槽。
凌云致听完,脸色依旧不好,“正统家庭教育,重责任,重家族颜面,对感情欲望淡泊,但是不找女朋友,找情人?”
“……”孟宴臣一僵,坏了。
他本来是想打个预防针,以防万一未来她有机会与韩廷接触,又或者是别的乱七八糟的原因,比如为了让他死心什么的,大胆跑去谈条件,在这个过程里真擦出什么火花来。
因为韩廷家世,能力,样貌等等一切都不输给他,更重要的是,韩家的长辈没阻止过韩廷和普通女孩结婚。
贞洁是他唯一能稳压韩廷的牌。
结果——
他深喘一口,眼珠转得飞快,“……那个曾荻,以前也是这样上位的,后来在与韩廷保持关系的时候,也被撞见过陪其他老板吃饭喝酒。”
这话比较含蓄,但真实意思是什么,稍微想想就能明白。
“她不专一。”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凌云致就更不懂了,“既然介意,那为什么不断了?为什么不独身,或者去找专一的,而是继续保持这种关系?”
孟宴臣被问住了,答不上来。
凌云致冷哼一声,评价道:“心里介意,**倒是不介意。”
孟宴臣被她极度粗糙的用词闹了大红脸,更恐怖的是,他似乎有反应了,还很强烈。
怎么会这样?
“……我们为什么要讨论韩廷的私生活?”
“不是你先说的吗?”凌云致神色探究。
孟宴臣看她一眼,然后脑子立刻就清醒了,他清楚地明白,这个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可比家庭阻力严重的多了。
可他无法得知韩廷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就这样说。
关键不在韩廷,在于他。
这个眼神,凌云致正在审视他,正在判断他对这个行为的认同度。
因为行与知密不可分。
面对一个观点,如果认同,那以后如果有机会,自身也极有可能会践行。
“我没有。”
孟宴臣迅速自证,“你可以去问,我的朋友,同学,我没有交往过女朋友,更没有情人。”
可是对面审视的表情没有变。
他紧张到冒汗,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红着脸压到她身上,“……在一起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有没有经验,熟练不熟练吗?”
此刻因她跳动的,不止是心脏。
孟宴臣小心翼翼地去吻,“你是我唯一,也是我的全部。”
凌云致红着脸推开他,“下去!”
孟宴臣不动,反而贴得更紧了,一边打量着她的神色,一边算计着,“我们结婚肯定要给韩家发请帖,到时候……不让他来?”
“你有病吗?”凌云致骂他,“你见过哪个男人是因为风月之事被朋友和同事拒交的?”
社会对男女是两套规则。
成功男人的桃花债更是,就算他本人在感情方面烂到底,也必然会被夸一句风流有本事,他的事业,他的公司根本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见她没否认结婚的事,孟宴臣得逞地笑了笑,去贴她的脸,“是这样。”
所以温晴雪对付秦晟那点手段,根本就没有用。
尤其商人更重利,看的是风险和利润,而不是你的私生活。等风波过去,该合作合作,该交往交往,无论私下怎么调侃,明面上仍旧体面奉承。
想到了温晴雪,孟宴臣终于发现话题已经偏得没边了。
也是为了揭过那个危险的问题,他开始往回扯,“你不要担心我的未来,我做了周全准备的。虽然没有强大的岳家,但有强大的盟友。”
温氏云尚,肖氏中衡,纪氏驰森——驰森连锁酒店,尽管纪景深在家中地位不高,远离权力中心,但他手里有股份,在海外也有能随意调动的资金流。
而江明喻,从政。
其实孟家与政界其实关系不浅,大企业不可能不打关系,孟家也有长辈从政。
但孟家是孟家,他是他。江明喻,是他孟宴臣的人脉。
还有沈氏宗锋,沈明珠家。沈家父子会权衡利弊,但沈明珠不会,她早晚会跟男朋友分手,到那时,他可以给她的男朋友行些方便,交代下头的公司让一些订单,明码交换。
“我会铺好所有的路,你只要——”
孟宴臣原本想说,她只要向他走过来就够了。但转念一想,到嘴边又换成了,“你往反方向走也没关系,我会跑着去找你。”
“所以,要不要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