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京市的夜晚依然很冷,风依然把她的大衣吹开,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替她扣上了。
林司遇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出租车后面,行驶了二十七分钟后停下,大概播放了六首歌。
停车时在播放的是《one last time》。
“So one last time, I need to be the one who takes you home,
one more time,I promise after that I'll let you go.”
即使我们走不到尽头,最后一次,我也要带你回家。
他看见江晴知下了车,在树底站了一会儿。
四顾无人的深夜,她微微仰起头,露出一截洁白雪颈,去看头顶的晚灯,橘黄灯光投在好看的侧脸上。
林司遇目不转睛地看着,舍不得移开半点目光。
他下了车,他想走向她。
然而她拿起手机。
下一秒,林司遇手机响起。
他略微颤抖地按下接听。
两人拿着手机贴在耳边,面对着面通电话。
江晴知冲他一笑,“就送我到这儿吧。”
一股剧烈的痛楚从心底升起,林司遇用力紧握手机搭在耳边,生怕她的声音下一秒就消失了。
她抬了一下手机,挂断电话。
不足十秒钟的通话,由她发起,由她结束。
江晴知没有再看他,准备上楼。
“知知。”他在身后苦涩的喊了一声。
“你别这么快迈上那一步台阶好不好,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没有抬起脚步,也没有回答。
察觉到林司遇在走过来,江晴知霍然转身,“你别过来。”
他僵住在原地。
为什么呢?明明我就站在你面前,为什么我们不能靠近了。
为什么我们要这样说散就散了。
江晴知很轻的开口,“我们已经决定不要继续相爱了,下了决心的事就要践行到底。”
“你给我的那些转赠,我不会要,过去一心只想让你快乐,我对此从不求任何回报。”
“我很开心我们曾经抵达过一瞬又一瞬的远景,那些纵欢如梦的瞬间,我有痛快过,相信你也有。曾经只想跟你走到最后是真,现在只想跟你说再见也是真。”
“不管是你,还是我,又或者是你的家人,谁都没有错,是爱情这东西太薄了。”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这些话,眼泪始终没有流出来。
她一口气跑上楼。
他看着一层层楼道的感应灯亮起,再熄灭,深感无尽的虚空。
江晴知扭开门,才觉浑身瘫软,靠在门背蹲下,屈起两条腿,双手环在膝上,头埋在腿间,失声痛哭起来。
一晚上都在告别,最后,最后还是跟还爱着的人告别了。
她再也不能站在最爱的人身旁了。
泪如雨点,想断却不能断。
曾经许许,皆成云烟渺渺,无影寻踪。
今后总总,我们,就此各自西东。
…
几天后,江晴知打包行李,该扔的扔,该寄走的寄走。
她要离开京市。
那天林宗扬的话很明确,她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
只要她还在,林司遇就不能定下心。
而她也想要换一个环境。
飞机起飞,逐渐跃向高空。
她看着越来越远的地平线,这座城市有太多回忆,大学,工作,恋爱,分手。
依然熙来攘往,车水马龙,有多少人是支离破碎的离开,又有多少人是满怀憧憬的到来。
这是她曾陷入热恋的城市。
在这里,她盛大的爱过一个人。
再见了。
…
林司遇回了臻苑。
卧室犹存她的气息,他坐了半天,拉开储物层,神情略微一顿。
里面整齐摆放着他送给她的所有礼物,包括那枚戒指。
她什么也没带走。
他打开了另一个抽屉,那里有她给他写的信,第三十封信上,她明明就说了,以后还会每年写一封信给他。
可她却离开自己了,还怎么写信,江晴知,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他一晚上都在来回地看那三十封信。
后来的日子,林司遇表面十分平静,与往昔一样。
上班,开会,出差,回家。
偶尔会在某个瞬间觉得心里落空到极致。
晚上下班林司遇去了404,坐着闷声喝酒。
项祈光几个跟他说话,他可有可无地回应。
喝到凌晨,累了,他就起身到外头走两圈,走到门口时,又想起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站在这儿,凛不可犯地说不愿意跟陌生人喝酒。
他重重地吸了口气,心脏在狠狠作疼。
酒精后劲上来,林司遇有些恍惚,脚步虚浮不稳,摇摇欲坠。
项祈光出来扶住他,“司遇,回去吧。”
他尚存半分清醒,一口拒绝。
宋鸣薇在打电话查岗,项祈光抬起手机挂断一次又一次,对方坚持着继续打,最后他接了电话,耐着性子跟那头说了几句。
【我跟司遇他们一起。】
【你别这样,我没有去见她。】
【嗯,一会就回去。】
挂了电话后,林司遇抬眼看他,悲凉道:“祈光,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不配拥有幸福?”
我们拥有了最好的一切物质资源,我们站在最高处俯睨苍生,我们却偏偏没办法有一份细水长流的幸福。
项祈光没说话,而是一杯一杯酒喝着,眉目十分疏淡,然后嘲弄地笑了。
林司遇似乎重新来了劲,继续喝酒,定定地望着她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怅然若失。
也是巧合,那位置坐了个女孩,背影与她有几分相似。
他指过去,说道,“叫她上来。”
女孩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眼神怯羞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白衬衫的纽扣解了两颗,散漫靠坐在椅子,帅气的脸下,一双漆黑的双眸裹挟着锋利。
林司遇注视了她几秒。
样子不像,神情倒有几分相似。
随即拍了下身边的座位,示意她坐过来。
他举起手里的酒杯,抬起对方的下巴,灌了下去。
酒过于浓烈,他的动作强势,女孩禁不住咳嗽起来,脸霎地就泛起红。
他手仍是擒着她下巴,大约过了几秒,微微俯下头,近乎要吻上去时,骤然推开她。
林司遇低低骂了句脏话。
真是醉糊涂了。
怎么能吻其他女人呢,她会不高兴的。
管东文迅速打发了那女孩走。
到了快天亮时,几人把他送回家。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态,那么大个人,掩在被子里,闷声哽咽。
管东文喟叹道,“这辈子没见他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林司遇倒头睡到中午,被母亲叫醒。
他茫然睁眼,“妈?你怎么来了。”
司靖催他起来,“睡这么晚,昨晚做什么去,是不是去喝酒了?”
林司遇随便应了两句,“今天周六我不上班,睡晚怎么了?”
“都快结婚成家的人了,你收敛点。”
见他不为所动,她又催了一遍,“快起来,今天有正事要办,一会儿回老宅,小婉父母也过去。”
老爷子大病初愈,没在饭桌逗留太久就回房休息了。
反正婚事定下,他没顾虑,瞧着心情好了许多。
满堂的人都在共同商量婚礼的细节,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意,只有林司遇像个局外人似的冷淡着一张脸,不主动不参与不表态。
末了,双方一致拍板定下宾客人数就往外派喜帖。
离开时,林司遇主动叫了孟婉,“我送你。”
孟婉展颜一喜,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去上他的车。
司靖欣慰的松一口气,心想这孩子终于想通了。
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这断了之后还不是收心踏实了。
林司遇目光直视前方开着车,边说:“孟婉,我们谈一谈。”
车子开到孟家门口,他缓缓踩刹车,转过头看了一眼她。
“你想好了吗?”
孟婉认真思考很久,才说:“我可以答应你说的,但是…”
继而她说了自己的要求,“这三个前提条件,你能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