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司遇踮脚取下那张有关自己的许愿纸,折得平平整整,放进了钱夹。
与当年在她家房间悄悄留下的那张照片放在一起。
他在树底下待到凌晨,红着眼睛,细雪落满肩头,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内心是一片苍茫的荒芜。
再后来,他回到车里,视线一直注视着大门口。
万一她回来了呢,这么黑的路,她会害怕的,他要在这儿等等看。
天亮后,确定她不会再回来了,他才离开。
林司遇开车回臻苑,在沙发坐了一整天。
他依然心怀期待,兴许她会回来这里,哪怕是取东西。
他就想再看看她呢。
直至深夜,屋里一片漆黑,他抬眼看了看玄关。
他终于承认,满城风雪的寂夜,再也不会有个姑娘留着一盏明灯,等着他归家了。
…
江晴知的离职申请在月底到期。
她把自己投入到工作去,以此来忘却失恋的伤痛。
然而还是会在很多个深夜,埋在被子里泣不成声,一度哭得身体在抽搐。
跟爱的人分开是一件相当煎熬和痛苦的事情,在某些时刻,她觉得自己痛得要近乎失控了。他们的分开不是因为猜忌,不是因为磨合期,不是矛盾,而是明明那么爱着却因为彼此身份的不对等而分开。
席间许小满经常来找她,留宿了几晚,生怕她做傻事。
这厢。
林司遇病了一场。
那天雪夜他在外头待一夜,回去后又是不吃不喝,身体终究撑不住。
他回了沁庄住,两天高烧不退,刻意没有吃药,没有告诉任何人。
病得最严重那个晚上,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风微雨,意识不清地想着,不如就这么颓丧在这个初春里。
生机盎然的季节,他只觉得灰寂沉沉。
有份提案需得到林司遇的许可才能推进,下属联系不到老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还是钟铭上门来找他,才发现这一茬。
看见他昏迷在床上,瞬间慌了神,立马把人送去医院,又同步报备给司靖。
林司遇打了两天的吊针,脸色唇色发白,眼眸黯淡无光的看着天花板。
这是他头回得这么重的感冒,生理上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减去半分他心里的痛。
司靖和孟婉每天都来看他,各种贴心照料。
然而他却想起,那年他在夏天生病,她每天下班回去给他炖汤,眉眼温恬地问他好点没有的样子。
想着想着,嘴角就扬起了弧度。
这是阴霾天日里唯一的和暖。
下一秒,又被司靖的声音拉回现实。
“尝尝这汤,小婉熬了一清早的。”
“先放着吧。”他淡道。
孟婉大方接话道,“那你先休息,我和靖姨晚点再过来。”
她知道,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
孟婉有信心,只要能在他身边,用心待他,总有一天会打动他的。
他迟早会是她的。
可是感情上的事,一个人并不会因为对方对自己好而去爱她。
林司遇更不会。
他要的是月光,晨光不行,暮光也不行。
哪怕是星光也不行。
下午几个发小过来看他。
这么一副落寞至极的样子,谁看了都无奈。
项祈光叹息一声,“你要点强。”
倒是谭锴还有心思开玩笑,“遇儿哥这个样子像是殉情未遂。”
林司遇也不计较,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他思绪飘忽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朝管东文说,“她出国的事,你那边多看着点,各方面给她安排好。没什么问题的话,你看着办就行了,消息不用再汇到我这。”
管东文点头会意。
几人出了病房门,面面相觑,摇头叹气。
在一个月前,江晴知开始准备去美国读研的资料。
至于为什么是选了美国?江晴知曾问过自己,大抵是想去他曾经待过几年的地方看看。
刚提交签证申请时,林司遇就收到了消息。
那个时候他对他们的未来还有把握,他想着等自己处理好身边的事,就过去陪她一起。
世事难料,就这么数十日的时间,已是另一番光景了。
林司遇还做了一件事,他把自己在致嘉的股份,还有满园一并转赠给了她。
那是他最纯粹的东西,给了最爱的人。
往后就让他深陷在遍野泥泞里吧,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二月二十八号,是江晴知离职到期的日子,盛翻给她举办了欢送会。
吃饭,唱歌,散伙。
老板和平时交好的同事都给她准备了礼物。
粱世滨对她说,随时欢迎回来。
江晴知跟每位同事拥抱,在一句句祝语中咽下热泪。
轮到唐荷拥抱时,对方用只有两人的声音在耳边关心问她:“你还好吗?”
江晴知笑了一声,“我很好。”
拥抱完放手时,唐荷顺势在她脸颊啵了一口,“亲亲我的小爱徒。”
江晴知佯装生气一拍她,“占我便宜呢。”
“不占就没机会啦,”唐荷敛回几分玩笑,“你还会回来吗?”
她沉吟片刻,“我不知道。”
一行人待到凌晨会所打烊才离开。
江晴知抱着一束向日葵出来,寓意一路向阳。
她跟身边的人一一挥别,然后说江湖再见。
还会再见吗?谁也不知道。
林司遇坐在车里,隔着距离望过去,几个人围着笑靥如花的她。
那个人曾与自己亲密无比,共饮醉,共缠绵,共零度天气伏在彼此颈窝,呢喃地说爱。
怎么突然之间就跟自己再无关系了呢。
这个时候,他甚至没有资格下车去跟她说上一句话。
江晴知婉拒了同事的顺风车,站在门口等出租司机的到来。
手机亮起提示,蓝牙自动连接了他的车。
她死死地直视前方,竭力控制自己不往三点钟的方向去看。
她知道那里停着一辆黑色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