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孟婉的要求,林司遇一口应承下来。
日子在每天双眼的一开一合间过去了。
江晴知回宜城后,陪了父母一段时间。
宜城中学那边有位英语老师休产假,恰好江晴知回来,江磊推荐她去代课半学期。
大学考的教资证终于派上用场了。
那段时间她每天上下课,中午跟爸爸在学校食堂解决午餐,晚上一块回家。
没课的时候,她会去店里帮妈妈的忙。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她从未觉得生活能这么简单和幸福。
而过去彻底成为了一段前尘往事。
不日后,她收到心仪高校的offer。
结束这学期的代课后,江晴知带父母去旅游,之后奔赴下一场山河。
绝口不提的那个人,在逐渐模糊。
直到有一天。
江晴知坐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讲台的教授在滔滔不绝地传授知识,身边坐着肤色各异的学生。
却突然看见他今天结婚的消息。
从那些照片中看见他清清冷冷的在应酬宾客,面无表情。
身边是穿着红礼服,端庄优雅的女人。
十二小时的时差,她看见消息时,他已经礼毕了。
然而,这一刻她的内心相当平静。
看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听课。
具体这天是怎么过来的,有点说不清。
下课江晴知回到公寓,打开电脑准备做presentation时,才发现根本不知道课题是什么。
她发消息去问同学。
然后那份ppt她坐在桌前做了整晚,足足七八个小时,最后只有题目几个字在第一张幻灯片上。
最后她埋下了头,趴在电脑前泪如泉涌。
哭得喘不过气,一声声地抽噎着,心在寸寸撕裂地疼着,像失语了一样,嗓子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声音,她失智般肝肠寸断的哭着。
…
若说林司遇的生活产生了什么变化,一句话概括是从满分开始不断扣分,直到为零。
不管有多么值得开心的事,也开心不起来了。
不管有多糟糕的事,他依然无波无澜。
他的世界,犹如一片死海。
婚后,林司遇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比起以前,出差更频繁了,一去就是半个多月。
休闲这方面,他经常去404,跟几个发小聊天说笑,笑着笑着,会莫名地失神。
然后觉得没意思极了。
他知道,他不会真正的快乐了。
那个位置永远留了空,他跟管东文说,不允许任何人再坐。
他时常会过去臻苑,去山间别墅,去那些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坐上半天。
在这尘世间,有一个人,让他每每想起来,心里就会开始泛疼。
于是他一下一下地抽着烟,月光照在他的衣襟上,照不出一条能通往征途的路,他在这夜色里平平稳稳地不停打转。
直至黎明把月光撞得东倒西歪,他放下了手里的烟。
天色泛白,即将迎来新的一天,可他怎么觉得,这一天怎么那么的破败呢?
他在日出东方那一秒,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这天林司遇下班回去,夜风骤起,他在门外站了会儿,目光深远地看着这栋入住几个月的婚房,真像一座牢笼。
天开始凉了,又快到冬天了。
洗过澡后,他在书房看报表。
门外传来脚步声,再被敲门声取代。
他淡声说了个进。
孟婉刚洗过澡,面容潋滟,身上披着雪纺透明睡袍,显出若隐若现的曼妙曲线。
她脸蛋精致,是个秀容美人,身材更是好,男人看了都会喜欢的那种,但他却毫无兴趣。
他没有抬头,直接问道,“有事?”
孟婉倾近身来,露出半截风光,声音柔柔的,“快十二点了,还在忙吗?”
“嗯。”
林司遇目光一直在报表上。
婚后司靖话里话外各种提醒他,要履行夫妻间该有的生活。
他一概自动忽略。
就连主卧,他都从没回去睡过。
见孟婉没有离开的意思,林司遇半抬眸,平声说,“你先休息。”
孟婉突然解掉那层薄纱睡袍,霎间一丝不挂在他面前。
她眼里带着期待,“可以吗?”
林司遇拿起挂在椅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径直出了房门。
“你为什么不可以要我?”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说,“抱歉。”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你想要的这件事,并不在范畴内。”
孟婉潸然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尝试一下。”
林司遇直接走了。
本来每天都回来得晚,这下他回得更晚了。
司靖得知后,勒令他今天必须早归。
但他还是拖拉到快十二点才到家。
司靖和孟婉坐在沙发上聊天,循声回头。
“回来了。”
司靖起身,端了盅汤出来给他,心疼道,“忙得都憔悴了,喝点汤。”
林司遇淡声回了个嗯。
喝完没几分钟,他觉得身体开始燥热,伴随而来还有莫名的亢奋。
他瞬间明白了。
林司遇把自己锁在房里,任凭孟婉怎么敲门都不理会。
第二天清晨,他神色如常地下楼来。
婆媳俩坐着在吃早餐。
司靖见他自顾自地穿鞋准备出门,颇为不悦地开口,“吃了早餐再走。”
他一言不发。
“遇儿,”司靖提高了声音,“你不能这样。”
林司遇反问,“那我该怎么样?”
“我做不到一直令你们满意。”
司靖看了一眼孟婉,直白道:“你该给妻子的就要给。”
他漫不经心道,“要给你给。”
司靖脸色骤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林司遇穿好鞋,朝饭桌的方向看,冷冷开口,“妈,我决定不了你要做什么,但我能决定自己做什么。你再干预我的这些事,改明儿我就上医院去。”
他在说昨晚的事。
司靖一滞,顿时不敢再开腔了。
她真怕他头脑一发热真去做手术了。
最后一次因为这事儿吵,是他从404回去的这天晚上。
孟婉拿出照片,上面是一女孩给他倒酒,两人贴得相近,他眼神落在那女孩身上。
林司遇懒得作理。
不过是今晚去跟管东文他们喝了几杯,他无意瞥了眼那个女孩。
孟婉拉住他,不依不饶。
“孟婉,你想听什么?”他漠然道,“行,那我把话说开。我没跟你做的事,也不会跟其他人做,够了吗?”
她质问回去,“你这是对她忠贞不二的守着身。”
他敛下表情,不否认也不承认。
孟婉不甘心的问,“那我呢?你不在乎我去找别人做吗?”
林司遇毫不在意的说,“当然不,你可以找任何人。”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眉目冷冷清清,依然干净帅气。
“我是不会放弃的。”
孟婉坚信,终有一天,他心里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林司遇只是很淡的笑了一声,“随你。”
彻夜难眠的夜晚,他坐在床边,坐在没有灯光的黑暗里,若下雨,便听雨声,若起风,便听风声。
只不过,雨也寂寂,风也寂寂。
他专心致志地回忆那些过去,记忆里的她永远笑得干净明亮。
曾经热恋相伴的那两年,是他毕生最好的时光。
忆着忆着,林司遇会短暂性忘乎一切,包括自己,以及各种情绪,然而回过神后,情绪又会卷土重来,似乎没完没了。
有时候,思念到了极致,他会拿起手机,拨出一串数字,打给她。
那个号码早已不复存在,冰冷的机器女声一遍又一遍提醒他,此号码已是空号。
然而下一次,他依然会去打。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沉默的看着天空。
今晚是个初晴的夜,有星星,可能晚些会有月亮出来。
到了后半夜,月亮才迟迟而来。
他突然心生欢喜,兴许她也会在某一秒,恰好抬头看到月亮了。
哪怕他们远隔万里,但仍然能同时看到同一个月亮,月光在照着自己,也在照着她。
这是唯一的慰藉了。
可他骤然想起,现在美国是正白天,他们是无法再同频看同一个月亮了。
想到这里时,他失望的低下了头。
以后有没有月亮,都一样了。
最后,最后他仍然希望,此刻她那边会是个艳阳天。
他再次仰头去看那盏冷月,只看见一片磅礴的伤痛铺天盖地向自己袭来,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几滴泪落在手背。
落下的声音像钟声敲在这残败时光,敲了一地的支离破碎。
凌晨四点,再有两个小时,天该亮了,而她那边,天该黑了。
这是,失去她的第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