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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民族不事生产,专靠掠夺资源而生。他们就是一群四分五裂的狼群,为觅食这一个目标合围弱小者,又因损兵折将而散。

温月他们的起义军和波露玛的人马联手,断了巴苏的后路,扰乱了那一支入侵中原的军队的军心。巴苏不可能放弃攻城计划,带兵回城搭救大夏国,毕竟那是他的国政,并非其他联军部落的政权。若他这样做了,联军的盟约必解,部落酋长们见识过巴苏的狠厉与暴政,他们本就不服巴苏的雷霆手段,知道他式微,保不准会起异心,趁机将屠刀指向巴苏。

为今之计,巴苏唯有封锁消息,合力攻城。

待夺得云州后,巴苏夺取物资就地休整,养精蓄锐,积蓄军队力量。如此他才有余力去搭救王庭,从逆境中得来一线生机。

然而,容山隐岂会让巴苏如愿以偿,他早早收买了联军人马,命他们在军营里散布伊州失陷的消息。

夏人们知道自己的家园被毁,他们只有奋勇向前,再无退路,一时间军心溃散。

隔天再战云州,面对一群群来势汹汹的汉人军队,看着他们铺天盖地,正面应敌,夏人骑兵不由心惊胆战。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懦弱无为的云州军吗?他们居然不要命,一点都不怕死……

随着双方损伤渐重,夏军开始迷茫,若他们输了这一战,定然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大夏军将畏惧起坚韧不拔的汉人军队……他们想活,可汉人分明是寻死来的,他们不计损失,只想和夏人同归于尽!

就此,巴苏的军队人心浮动,萎靡不振。半月后,沈逸有州府兵策应,再次出征应敌,顺利俘虏诸部酋长。汉军势如破竹,打得胡兵节节败退。巴苏带领残部退至澜江岸边,为了防止受俘后折节受辱,巴苏终是横刀自刎,坠江而亡。

死之前,巴苏想到他杀死魏明时,波露玛的那一句箴言——“你终将不得所爱。”

或许,这就是天神给他的惩罚。

-

留守王庭的夏军没有主将指挥作战,而波露玛又代表王庭皇族发出招降纳顺的檄文。一时间,夏人都有些犹豫不决,心里意动……毕竟波露玛是他们大夏的公主,他们听从皇命有什么不妥?况且,他们受降于夏人公主,不至于受到汉奴的打杀与屠戮,待巴苏汗王回来后,他们再倒戈便是,怎么想都是一笔好买卖。

夏人兵将心志动摇,又有温月率军穷追猛打,最终还是选择归顺波露玛,自此,伊州的局势已定,波露玛履行合约,将那些大夏残兵带回草原戈壁的王庭古城。

胶着了小半个月的战役渐渐平息,活下来的汉人们站在断壁残垣中,望着生灵涂炭的战场,不由热泪盈眶。

雨水冲刷他们脸上的血泪,众人哽咽着,振臂高呼。

他们喊不出什么有文化有内涵的语句,他们只是朝天呐喊,发泄这么多年的恨意与怒火。

他们赢了!他们不必再为夏人奴!他们有家了!

温月的银鳞战甲被雨水洗涤,血污渐渐被洗去,甲胄荣光焕发,女孩儿的脸庞神采奕奕。

温月接连几日杀敌,浴血奋战,她不眠不休,一点都不觉得累,因为她知道容山隐就在后方,只要她赢下这场战役,回家就能看到哥哥。

温月大笑出声,她翻身策马,朝伊州城狂奔而去。

马蹄隆隆,红袍飞扬,温月像一只轻盈的鹰隼,翱翔于天地间。

她像个急于邀功请赏的小姑娘,带着满怀的期盼,想要见她的情郎。

雨停了,风弱了,温月浑身浸湿,冰冷的武袍裹在甲胄内侧,湿漉漉的,让人不适。但温月没有半点嫌弃,她的心是热的,好像烧了一团火。

她想,上天其实对她还是偏疼的,老天爷给了她那么辛苦的开局,最后却还是让她赢了。

她活着,容山隐活着,他们会有很好很好的将来。

温月得意地抬起下巴,她想好了,战胜以后,她成了保卫国家的大功臣,她可以去和皇帝讨赏赐。

温月不要高官厚禄,不要珍馐美酒,她只要皇帝答应她一件事——她要皇帝承认,容山隐是济世安邦的大英雄,她要他清清白白,不再受世人辱骂。

“容山隐,我人好吧?这样一来,你我牵手走在街上,你就不必再躲躲藏藏,害怕有人发现你的身份,辱骂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佞臣了。”

“虽然我不是很在意名声啦,不管他们怎么说你,我都很喜欢你的。可是你从前因为污名不敢苟活于世,我觉得你很可怜也很可悲……唉,人还是看开一点嘛!和我一样,江湖上听闻我杀人如麻的名声,一个个看见我就落荒而逃,我随便他们怎么说怎么骂,反正不影响我喝酒吃肉!”

“容山隐,我好几天没见你了。”

“容山隐,我好想你啊。”

温月有了归舟的渡口,她归心似箭,朝着天光烂漫处前进。

可是,就在温月四处追问容山隐的行踪,她这时才知,容山隐安排好一些作战计策与御敌方针以后,便把大权交到波露玛的手中,他已经消失了好几天了。

温月的心中顿时浮起不好的预感,她慌不择路,牵起那一匹精疲力尽、已经陪她上阵杀敌数十天的战马,往城外跑去。

小福挤出欢呼的人群,他衣衫褴褛,脏兮兮地朝温月这边扑。

“阿月姐姐,阿月姐姐!”

温月勒马回头,“你是……”

“我、我叫小福,我知道容先生去哪里了!他追着谢叛臣的马车冲进鬼瘴沼原了!”

温月问了去鬼瘴沼原的路线,小福忐忑地说:“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去,那里迷雾很大,到处都是毒瘴,虽说是沙丘里的一片绿洲,但是无论牧民还是牲畜都不会去那里寻找草料和水源!没有人能从那里回来!”

“多谢你的劝告。”温月翻身上马,“但我一定要去!”

她从来这样,任性、固执、不可一世,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她都会去闯。

容山隐回不来有什么关系?温月会帮他的。

就像是此前的每一次,她会去找他,然后带他回家。

鬼瘴沼原是独立于沙丘中的一处绿洲,往来商队在辽阔无垠的荒漠里行走,很容易口干舌燥,忍饥挨饿,这时看到一片植被丰茂的原野,很难不会被诱惑入内。

待游人进入鬼嶂沼原,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会被迷雾遮眼,毒沼淹没,最终变成这一座绿洲的养料,陷进地里。

可温月的运气那样好,她刚刚靠近沼原,一条飘扬的红绸便随风荡漾。

那一抹醒目的红成了指引她前进的向导,指点温月一路前行。

最终,温月在横陈着大片白骨的地方,发现了一架被烧得所剩无多的马车架子,一些烧得焦黑的肉身躯干。

温月那一枚认出代表谢献身份的玉石令牌,他常在腰间佩戴这个,好入军帐为巴苏献策。

谢献早已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焦肉拉扯的森森白骨。他的身边,还躺着其他的焦骨,身材颀长,头骨五官深邃,地上落了束发的银簪,那是温月前些日子作怪,从梳妆台里摸出来,为容山隐绾发的玉兰花银簪……

容山隐送她的东西,最终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的身上。

温月的脑袋轰鸣一声,气血一下子冲上脸颊,脖颈燥热,舌头麻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就在此刻,飘扬的红绳坠落,跌在容山隐的尸骨上……像是她赠他的凄怆挽歌。

“容山隐,我、我是不是来迟了?”

温月摩挲手下的焦尸,试图找出容山隐还活着的证据。若是他还有脉搏、还有心跳、还有呼吸,他应该还能救。

可是、可是。

温月的眼睛发烫,渐渐蓄满了眼泪。

“容山隐,我摸不着你手腕上的血肉了。”

“容山隐,你烧得不成样子了。”

“容山隐,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我究竟应该怎么求天神救你?”

“容山隐,你怎么总是骗我。”

温月想,容山隐能这么残忍地留她一个人,是不是以为她是只自由自在的小鸟,他会放她翱翔于天地间。他怎么总是这个狗脾气,总是自作主张替她想好后路。

可是,容山隐一定不知道,没有他的人间,其实只是囚禁温月肉身的牢笼。

她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温月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站起身,她抱住容山隐的焦尸,一步步朝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

一如容山隐背她出嫁和亲的那天一样。

这次,轮到她来抱他了。

温月鼻尖很酸很酸,心脏也很涩很涩,她忍住所有的肝肠寸断,忍住所有的悲欢离合,她恨容山隐,但此时的爱意大过恨意。

她知道,容山隐再怎么坏,也不该死在草原。她要带他回家,如从前那般,成百上千次,她都舍不下他。

温月不断修正抱他的姿势,生怕容山隐觉得不舒服,觉得被硌到难受。当初容山隐背她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小心翼翼,处处掣肘?

温月不知道,因为没人能回答她了。

温月用战甲护住容山隐狼狈的样貌,她知道容山隐好面子,她不想他难堪。

仔细想想,温月真是一个好人,到现在,她还在保护容山隐。

夜雾渐渐大了,但温月没有迷失在毒瘴沼林里。她挺胸抬头,目标坚定,一边高唱战歌,一边走向远处的沙丘戈壁。

战马在女孩儿身后紧追不舍。

可是,那么短的一段路,为什么温月怎么走也走不完?她越走越累,视线也被一层水雾蒙住,变得模模糊糊。

温月终于,终于忍不住,难过地开口。

“容山隐,你现在变得……好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