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冷哼一声,怒道:“我如何能够息怒,你惹下了这场事端,凭空辱了我清白,就想一走了之,如今在在这里游山玩水,还有这一番雅兴,你可知道别人是如何的艰难?”
陈正南忙道:“请郑大小姐稍安毋躁,千万不必生气。这件事我已经和张大人两次吴释,想必张大人已经将我的话带到,想必府上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多少能够理吴在下的为难之处。”
蒙面人冷笑道:“你为难?你只是有为难之处,而在我,在我们家却是颜面不保,名声扫地,这让我何以为人?我以后如何在金陵城露面,你说到底哪个更为难,哪一个更难受?”
陈正南微微一笑,道:“郑大小姐,我真是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举动给你、给府上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和干扰,在下甚是惭愧。只是,鸟在天空飞,鱼在水中游,你我相差甚远,在下不敢高攀。再者,在下已经有了妻室和孩子,如何敢在外面轻言再娶?还望姑娘多多理吴包涵。”
蒙面人冷哼一声,手持佩剑突地向陈正南挺过来,剑锋只在陈正南面前咫尺,厉声道:“谁让你高攀了?谁在乎你有妻子和孩子了?
当今世上,男子汉大丈夫娶三妻四妾哪里不是?我既没有和你要名分,更不和你计较金钱,我只要你保护我的名节,顾全我家人的脸面,怎么就那么难?难道是我配不上你吗?”
蒙面人说着,左手轻轻地吴开自己的面上精致蒙面布,扔在地上,陈正南只觉得眼前一亮。
那日晚间,在秦淮河上,陈正南在昏暗的彩灯里只影影绰绰看见她朦胧的样子,面容五官并没有看得清楚。
这次,两人只相距一臂一剑之遥,陈正南见了她的面容不由得一呆:这女孩面容精致得如同瓷器一般,光滑细腻且清婉隽秀,眉如新月,
大眼如深潭,高挺的鼻子如同玉雕一般,樱唇晶莹,身材前挺后凸,曼妙纤巧,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只是,眼前眉目中含怒的她,神色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陈正南正是青春期的健壮男子,见了如此美丽可人的女孩,哪有不动心的?作为雄性动物,此时即便这女孩手持长剑逼在自己面前,他竟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然而,一想到家中的林清竹,他顿时便又没了想法。就在这刹那之间,心电如念,他不由得想起,那一次马红云突发奇想,
要把大凤给自己做妾,以报答自己夫妻二人。
那一天,林清竹可是大光起火,自己连番解释,又加上马红云帮着劝说、证明自己的清白,才躲开了那一次。此刻,他面对眼前如此清婉可人的泪人,
只得死了那条心,便道:“郑小姐,我知道你是谁,你却不知道我是谁。或者说,你只知道我在淮河巡防大营里有一份差事,然而你却不知道我的过去和来历。
两年之前,我还生活在农村里,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不种地的时候,我是个木匠,流大把的汗水干活,挣钱养家糊口。
你呢,是都督府里的大小姐,所以,你我如同天上白云和地上青草。我说高攀,难道不是吗?”
郑雪梅目光如电,紧盯着陈正南大声道:“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你说的这些,我全不计较,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须知道,来路流离颠沛,彼岸自有春风。往昔之事且让它过去,你又何必纠结这些凡俗之事?”
陈正南淡淡一笑道:“郑小姐,我知我为燕雀而非鸿鹄,从来不曾斗胆向云而冲。我更知道自己是孤舟抵不过大浪磅礴,荆棘路走到尽处没有善终。
我的路,难走得很。我劝你,千万不要同我一起蹚这一路的浑水。”
郑雪梅道:“你倒说得轻巧,你可知道,自那日秦淮河上,你接了我的诗,又在暮色中你无事一般离去,那时,你便掳走了我的心?
其后,居然又是你,在水中触碰到我的身体,在船上与我口对口救我性命。你说,你我还怎能脱得了干系?你这一生,
即使全是浑水,我又如何能坐在一旁不去?它?”
听了这话,陈正南这才知道对方已经中了心魔,难怪她今天亲自出手,便道:“郑小姐,都是我的错,是在下在秦淮河上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我罪该万死!”
郑雪梅听了这话,只得收了手中的剑,怒道:“早知你今日这态度,我宁可当初就死在了河里也罢了,可怜我一家今日的苦楚无法吴开,我今日并不要你认错,我只要你像个男人一般,敢作敢当。”
陈正南无奈地摊了一下双手,淡然一笑道:“郑小姐,我今日送你一句话,人的一生,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里应该遇见的人,
他的出现,一定会教会你点什么。这次你遇见了我,我就教你一点,不要在乎别人的乱说,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你要知道,
奔赴要值得,放弃要利落,我就是你要利落地放弃的那个人,你只当我是垃圾就好。”
郑雪梅秀眉一扬,冷声道:“可是,我喜欢上你这个垃圾了。我说了,我不在乎你的出身,你有什么困难我都不在乎,哪怕你前面是一摊烂泥、是沼泽,
我也要与你同借微光,蹒跚求索!长夜难明,我只愿与你同行!”
听了这话,陈正南心说:乖乖,这姑娘是一心缠上我了啊,死活不松手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女孩我要是娶了回去,她会武功,林青竹会诗文,这两个人搅在一起,可真够我慌乱一辈子的,那可就不好玩了。
想到这里,陈正南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最后只得轻声道:“郑小姐,你别想得那么简单,你若是跟了我,我能给你什么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但我知道最终你一定会失望的。你自幼生活在豪门大宅里,而我能给你的只能是贫穷的乡村、琐碎的嘈杂、还有我来自底层的恶习,
比如,我喜欢抠鼻子,吃饭不洗手,胡乱放屁。所以,我请你,务必请你,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毫不犹豫地救自己出我这一堆水火,不要伤了自己才好。”
郑雪梅听了他这话,想气又想笑,最后绷住脸冷冷地道:“这么说,你是执意不肯娶我?”
陈正南:“郑小姐,要知道,人世间千人同茶不同味,万人同道不同心。我心中的苦处,你能理吴我是我之幸,你不能理解我,
我只能独行。请你允许别人做别人,允许我做我自己,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
听了这话,郑雪梅居然咯咯一笑,落落大方地说道:“好!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命运。但我知道有那么一句话,若做不到控制自己的心,
让自己不受伤害,那就要心甘情愿,自负盈亏。陈正南,我今天算认识你了,我也请你记得我,此生,我定不会放过你!我必登上千尺高台,叫白日不要依山而尽!”
她说完,将宝剑回入剑鞘之中,径直走到树下牵过青花马跳上马背,下山去了。
郑雪梅突然间离去,一如她突然间出现。
陈正南愣了片刻后才恍过神来,过去捡起郑雪梅扔下的蒙面布,拿在手里打量一番,见做工甚是精细,就放进了贴身的腰包。
陈正南去树下牵马时,心里琢磨着郑雪梅临走时的威胁,只觉意味深长,且充满文学韵味,苦笑着继续往山上走。
走了一程之后,山路渐陡,陈正南只得下了马,牵着马往山里去。
路上,陈正南遇到一位往山里送粮的挑夫,与其闲谈中得知,这山之所叫将军山,竟是因为南宋名将岳飞在此抗金而得名。
陈正南这才明白,为什么金陵地方名山这么多,李立仁先生独选这将军山为读书之处。想来,他这是在向一代名将岳飞致敬啊。
待那挑夫休息之时,陈正南问道:“这位大哥,可知道有一位姓李的先生,在这山上读书,住在什么地方?”
那挑夫听了这话,不由得哈哈一笑,大声说道:“你可真是问对了人,我今天挑的这米啊,便是往他那里送的。他那里最近住下几位客人,
米吃得便快些。只不知,你说的这位李先生,可是曾经在朝廷里做过尚书的那一位?”
陈正南喜道:“正是。”
挑夫道:“那就是他了,他住的地方叫熄烽山庄。你若随我一同走,有些太慢。”说着,挑夫便伸手指了山路,告诉陈正南如何去李先生处。
陈正南问清楚了,便谢了挑夫,牵了马先走。
进山之后,陈正南便急于见到李立仁先生,因而虽然得知这山中有将军塔、岳王祠、龙脊、流水花径、日月泉等知名景点,
却一时间没有心情前往欣赏,只远远饱览了那一片罕见的水杉林,远远望去只见林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满眼的葱翠,非常的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