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娜道,“我可没有关心他,只是觉得如今府中出了这样的事,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针对侯府的手段。”
“男主人却像条颓废的狗一样,半点不作为,有点太不像话了。”
张嬷嬷:“……”
这位姨娘说侯爷坏话的时候,甚至完全不背着点人吗?
忽明娜只当看不见旁人,她有些心疼的拍了拍离桑的手。
“这几天给你气色都熬差了,晚些让红霞炖点燕窝给你补补。”
离桑轻叹一声,面色带几分不解。
“张嬷嬷,有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
“听你所言,梁兮似乎恨透了咱们老夫人。”
“可母亲分明是侯府里唯一对她好,真心疼爱过她的人,她为何会这么恨?”
恨到不顾性命要跟老夫人同归于尽的地步。
回答她的是忽明娜。
“这有什么奇怪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贪得无厌。”
“你对她好,她不会有什么感恩之心。”
“只会觉得你给的不够,哪怕你把自己力所能及的都给她,也远远不够。”
“你对她好是你理所应当,哪天对她不好了,她就恨你入骨。”
张嬷嬷长长叹息一声,“的确如此,那梁兮,便是这种人。”
想起前尘往事,又免不了一阵心酸。
她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夫人,老奴去给老夫人上一炷香。”
离桑自是点头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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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灵七日以后,老夫人出殡下葬。
葬礼结束,皇帝并未下令让陆延骁回归巡防营,他却自己离开了侯府,回了巡防营任职。
根据青炼那边的调查,那群黑衣人,似乎是来自关外,能隐隐看出南诏人的特性。
离桑想,陆延骁大概是查到此事,去巡防营那边调查关外的人,可比在金吾卫方便多了。
出殡后第二日,大盛这场雪就停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国医府门前的雪便已经扫开了。
侯府的马车停在门口,离桑牵着陆子语从车上下来,边上的忽明娜抱着长生。
几人进了国医府,直接上了正院的二楼。
天气越发寒凉,国医府这边已经烧上了地龙。
李兰亭给陆子语塞了个汤婆子过去,小姑娘抱着就下楼准备上课去了。
离桑原本是想让李兰亭教她认字,但这国医府喜欢她的同窗太多,争着抢着教她,李兰亭便也不与他们抢,随他们教去了。
“大人,到底是谁蓄意针对侯府,可有头绪了?”
几人围坐在一起,李兰亭给离桑倒了一杯茶,率先问起。
离桑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方向。”
她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与几人说来,李兰亭听得面露思索。
她沉默片刻后,问出了一句话。
“望月坡,似乎是城南郊外那一片。”
离桑蓦然一怔,心中思绪几转,轻声喃喃。
“城南郊外,望月坡……”
“梁兮,离烟……”
“这几者之间,恐怕有所关联。”
如果说是劫走离烟的人策划了这次刺杀,是完全说得通的。
“青竹。”
离桑开口低唤,门外的青竹推门而入。
“夫人。”
离桑起身,“你去一趟庄子上,问问青炼,城南郊外各个庄子查得如何。”
青竹福了福身,“是。”
待得她离去,李兰亭才问起。
“夫人可是想到什么?”
离桑点点头,“此次刺杀老夫人的人,恐怕与先前劫走离烟的是一伙人。”
柳轻抱着孩子轻晃,眉头微蹙,“他们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侯府,可是陆侯近来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
却听忽明娜嗤笑一声,“想要他那条命的人可不在少数。”
几人将目光都转向她,忽明娜低咳一声,“我的意思是,不一定是朝中之人。”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可以把这个范围再放得宽敞一些。”
离桑脑子里骤然闪过一道光,她蓦然瞳孔一震。
“是可以放得更宽敞一些,也许对方根本不是在针对侯府。”
几人都有不解,朝她看了过来。
忽明娜问,“又是劫囚犯又是刺杀的,这还不算针对侯府吗。”
离桑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针对侯府并不是他们的目的。”
李兰亭听明白了,若有所思的颔首。
“大人是说,不一定是陆侯得罪了谁,也有可能是侯府挡了谁的路。”
李兰亭继续分析道:“侯府在朝中势力庞大,这些年陆侯爷又屡立战功,难免招人嫉恨。”
“但若是单纯为了对付侯府,手段其实不必如此隐晦曲折,劫走离烟,又刺杀老夫人,这背后恐怕有着更大的阴谋。”
忽明娜思索片刻后说道:“会不会是为了削弱陆侯的力量?”
“他手握重兵,在大盛威望极高,若是能通过打击他的家人让他方寸大乱,进而影响他在军中的决策,说不定就能达到某些人的目的。”
离桑看了她一眼,“流程很熟悉嘛。”
忽明娜心虚的移开目光,低咳一声去端水喝。
李兰亭却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大人说过,那些黑衣人的来路,能看出南诏人的特性。”
“兄长曾与我分析过,南诏虽然表面臣服,实则对我大盛边境虎视眈眈,他们或许想借此机会扰乱我朝内部。”
这在场的几个女子,只有她曾经听李兰序讲过家国之事,知晓外敌形势。
有镇南王镇守,南诏已经多年隐而不发,若不是李兰亭提起,离桑根本不知道南诏的情形。
柳轻初时还能插上两句,如今论起天下形势来,她便只能支着耳朵细听了。
不论是从前作为柳家小姐,还是后来成了侯府侍妾,她都没想过,作为一介女流,竟有能参议家国之事的一日。
眼前这几个女子,在她眼中渐渐光芒万丈起来。
离桑思索许久,抬手按了按眉心。
“今晚我便去信一封,送到巡防营去。”
事情到了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她能够掌控的了。
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陆延骁,若是他愿意与她一起商议,那她便尽一份力。
但离桑信还没写,就已经能想到陆延骁的回答了。
定是让她一个妇人,不要插手这些事。
若真是如此,她便撒手不管,顾好自己就行,也乐得清闲。
在这京中,连皇后的死士都不能取她性命,其他人想动她,怕是也要掂量掂量。
正想着,却听有人敲响了房门。
青竹带着一本册子进来,反手合上了门。
“夫人,奴婢刚出了国医府,就碰上了青炼。”
“他将调查的东西都记录在这本册子上了,还请夫人过目。”
离桑接了过来,上面记载着城南郊外数个庄子和别院,从地理位置到置办时间,再到所属何处,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离桑坐下翻动册子,边上几人都起身围了过来一同观看。
就在这时,外头的红霞敲响了房门。
“夫人,医馆那边传来消息,灵韵郡主能下床了,说今日就要离馆。”
离桑神色淡淡,“是吗。”
“你告诉她,若是不按医嘱来,以后腿跛了瘸了,可别来找我的麻烦。”
外头红霞应了一声,正要离开。
“等一等。”
离桑叫住她,目光落在册子上某一处别院。
“金鳞园……”
而这处宅子的主人,正是瑞亲王府世子,秦显。
离桑眼眸微眯了一下,站起身来,“还是我亲自过去跟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