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桑站在一旁,神色复杂,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看着悲痛欲绝的陆延骁。
她轻轻蹲下,伸手搭在陆延骁的肩头,似想要安慰,却又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周围的侍卫们都低着头,默默伫立,整个望月坡被哀伤的氛围所笼罩,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仿佛在为这场悲剧叹息。
许久,陆延骁缓缓抬起头。
“离桑,你到底跟母亲起了什么争执,才导致她出来寻我?”
他双目通红,此刻看离桑的眼神都带着冷意。
离桑皱起眉,还没等她张口,边上的张嬷嬷便率先说话了。
“侯爷,实在怪不得夫人。”
她擦着眼泪,“老夫人就是担心您在外头冻着饿着,执意要去巡防营看您的。”
“夫人也阻止过,连老奴也劝过……”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边上一个侍卫也跪了下来,低声请罪。
“夫人拦不住老夫人,便派了属下前来保护老夫人。”
“属下无能,请侯爷,夫人责罚。”
陆延骁不再看他,闭上了眼,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自己去领四十军棍吧。”
一个是他自己安排在府中护卫侯府安全的统领,一个是跟在母亲身边几十年的嬷嬷。
离桑说的话他可以不信,但他们说的话,他不得不信。
离桑叹息一声,站起身询问张嬷嬷。
“张嬷嬷,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嬷嬷这才擦干眼泪,将今天遇刺的事与离桑细细说来。
待她说完,陆延骁的目光落在梁兮那具尸体上,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充满了愤怒与恨意。
“她为何会在此处?为何要抓我母亲?”
他咬牙切齿地问道,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寒意。
“李青,去查清楚那些黑衣人的来历!”
“还有……”
他死死盯着梁兮的尸身,“把这个贱人,给本侯挫骨扬灰!”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无不带着阴狠的戾气。
天上的云散了,望月坡上的雾也散了。
侯府一行人颓丧的举着火把打道回府,陆延骁得回营地里交接情况。
离桑带着青竹阿七,将老夫人一路运送回了侯府。
……
金鳞园内,灯火幽微。
一道黑衣人影闪身进了厅室之内,与主座上的人低声禀报。
那人听罢,面色骤然一变。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眉头紧皱,苍白的手指敲击在桌面上。
幽暗的烛火下,那张脸显得越发的阴鸷。
一双三白眼中都是阴狠的算计,瞧着便让人觉得心惊。
此人正是瑞亲王府世子,秦显。
“都死了……也罢。”
虽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也算是击溃了陆延骁的一道心理防线。
以后要对付他,自然就更容易了。
……
带着老夫人尸身回了后,侯府连夜发丧。
离桑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人们布置灵堂,准备丧葬用品。
第二天一早,侯府老夫人遇难的消息迅速在京中传开。
灵堂两侧挂满了白色的挽联与素色的帷幔,离桑身着素服,忙碌的在灵堂与前庭之间穿行,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
下午的时候,陆家出嫁的女儿都回来奔丧,其中陆静怡哭得最是伤心。
她看着离桑那淡漠如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好像她母亲的死对离桑来说,一丁点影响都没有。
她想冲上去骂离桑几句,但看到离桑身边同样身着缟素的张思雅,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她娘死了,如今离桑是侯府唯一的女主人,她现在若是闹腾,再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了。
陆静怡噗通一声跪在灵前,撕心裂肺的哭。
陆延骁交接完巡防营的事回来,便跪在了老夫人的灵前。
他这一跪,愣是整整守了三日。
立冬了,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夜里,陆延骁跪在老夫人的棺木前,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忽明娜一身素衣斜靠着站在廊下看他,一双惯常清亮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不知在想些什么。
“侯爷这般坐了几天,人都要坐坏了。”
张嬷嬷心疼的开口,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回头看去,便见离桑走了过来,张嬷嬷和红霞跟在她身边。
离桑取了一件斗篷为她披上,被温暖包裹,忽明娜的眼中再次充盈笑意。
“站在这儿看什么呢?”
离桑问她。
忽明娜道,“看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能撑多长时间。”
离桑一挑眉,便见忽明娜拿起红霞托盘里的另一件斗篷,走向陆延骁。
这几日离桑已经劝过几回了,陆延骁就是固执的跪坐在那,一动不动,好像个听不进去话的人偶。
忽明娜走到他身边,将斗篷盖在陆延骁身上。
“不用管我,你退下吧。”
陆延骁低声开口,声音已经分外嘶哑了。
“这么接受不了,侯爷怎么不跟着老夫人一块去。”
忽明娜轻柔的声音落在陆延骁耳中,不是劝慰他的,而是带着一种不解,似是在询问。
陆延骁终于抬头向她看了过去,神情麻木,眼中都是冷意。
“侯爷既然不愿意跟着去,这么枯坐着也毫无意义。”
“大漠里的风沙能遮盖很多东西,大盛的雪也一样。
“侯爷不抓紧时间去调查真相,等这场雪下过了,恐怕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说罢,她没有再多留,转身离开了棺木边。
片刻之后,陆延骁站了起来,裹着那件斗篷步履蹒跚的离开了灵堂。
离桑有些惊讶,“你跟他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