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渐泛起了一抹淡淡的青白色,仿佛在眼前蒙上了一层轻纱,让人感觉就连说话、呼吸间似乎都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雾气。
蒋五爷走下马车时,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交给身旁的蒋安。
蒋二爷和蒋四爷,见五弟走过来,他们兄弟三人同一众官员一样,沿着青石板路朝着太和殿走去。
昨夜下过一场秋雨,宫墙在雨水的润泽下,颜色愈发深沉,凸显威严。
偶有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泥土芬芳,还有雨水过后清新的味道。
蒋五爷在来时路上小憩片刻,此时在他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疲累感。
“五弟昨日可有见到你三哥?”蒋二爷目光落在前方低声道。
像是怕五弟来不及知晓家中发生的,蒋四爷笑呵呵解释了一遍。
“三哥觉得兹事体大,亲自押送这批物资,同郑家商队一同前往水患地。”
蒋五爷摇摇头,“昨日归家时夜已经深了,听闻三哥是在午后便启程出发的。”
“三哥路上兴许能遇到永乐他们。”蒋四爷看了眼二哥,又看了五弟。
把他位置让出来,让他们走在一起交谈。
说到永乐,蒋二爷侧目看了眼五弟,“永乐此番归京顺利还好,若不然,岂不是给人弹劾你的机会!”
五弟陪同永乐一同前往水患地,他孤身一人返京,哪里有这样做的道理。
四弟就是监察御史。
难道要让他大义灭亲!
昨日之事被大理寺和锦衣卫给压了下来,就是同在定国公府的二哥和四哥都不知晓。
蒋五爷笑了下,缓声说:“弟弟归京,自是有要紧事处理。”
蒋二爷脚步轻顿了下,那张同国公爷相似的面庞,看向幼弟的目光有些严肃。
待他走到身边时,蒋二爷轻声说:“珍嫔已有身孕,内阁首辅一职空悬......今日早朝,便会有人提议陈正德接手首辅之位。”
在蒋五爷同长公主动身去往水患地的第二日,首辅张祁身染重疾。
令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从发病到身亡不过半日的时间。
有人说,张王两家积怨已深,在王家落魄后,张祁一时间太过高兴,乐极生悲。
更有人说,张祁被人报复,是死于非命。
对于他的死,前朝官员唏嘘有余。都在预测,会不会是陈家三爷来接手这个首辅之位。
这些事情,离京的蒋五爷自然是不知晓的。
蒋南笙听了二哥的话后微微颔首,不远处,陈正德正被人簇拥着走过来。
同陈正德重返盛京城时相比,他身上那股刚正之气好似淡去些许,就连身体都变得日渐圆润。
如蒋二爷所料,早朝之上,杨大人拱手朝着上首,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建明帝赵煜谏言。
“内阁首辅之位空悬,不知圣上可有属意之人?”
户部尚书傅池听闻,站出来一步拱手道:“刘聪刘大人,从詹事府到如今的内阁阁臣。即便是先帝在时,也是对刘大人赞赏有加的。”
他话风一转,又继而说道:“陈正德陈大人,虽是武将出身,其父陈老将军却是辅佐过三位君王。”
“宫里的珍嫔出自陈家,是陈老将军的嫡亲孙女。陈老将军如今还驻守在宁远城,陈家对圣上忠心耿耿,是开朝以来难能可贵的忠臣。”
傅池这话一说,大殿之上众说纷纭。
首辅一职是内阁中地位最高的官员,不仅是内阁中的领袖,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圣上的决策。
一年多的时间,足以让赵煜乌发高束于发顶,隐藏在乌纱翼善冠之下。
他手肘支在身旁椅背上,看着殿内众臣开口问道:“众位爱卿可有什么意见?”
赵煜眼中不耐厌恶之色,让下面的蒋南笙看个真切。
傅池方才口中提到的两个人,刘聪同定国公府蒋家,有着弯弯绕绕的姻亲关系。
陈正德此人,嫡亲的姐姐曾是先帝的皇贵妃,如今的圣上加封的明觉元师。他更是后宫中珍嫔的叔叔,也是建明帝的嫡亲舅舅。
首辅一职若是在刘聪和陈正德当中抉择,好似更像是蒋家同陈家的博弈。
蒋家同陈家一样,都曾辅佐过三代君王。
陈家在盛京城威望不及蒋家。
国公爷虽是上交虎符,他的子嗣中,蒋家的几位爷已经在朝中能独当一面。
蒋二爷是吏部侍郎,吏部尚书年事已高,下一任的吏部尚书非蒋南礼莫属。
蒋四爷虽只是监察御史,也是在前朝官员中起到制衡的作用。
更不要说蒋五爷,年纪轻轻位及大理寺卿。家中的嫡妻正室出自兵部尚书郑家,还有着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岳父。
想到此,大殿之上的群臣不由得看向蒋南笙兄弟三人。
蒋家的势力已然在前朝无人能撼动,比之国公爷手握虎符时,有过之无不及。
若是蒋家有适龄女子,皇后之位非蒋家女莫属。只是不知为何,此次大选之中竟无一人是蒋家女子。
建明帝问群臣的意见,大家一时间难免不好抉择。
刘聪垂眸看着地面,让人看不清他面色上的神情。
陈正德站在蒋南笙的不远处,不经意的回眸间,上下打量了蒋南笙几眼。
他微微蹙了下眉,快到让人微不可察。
赵煜见刚刚还交头接耳的群臣,这会儿变得鸦雀无声,目光落在满头白发的杨大学士身上。
“首辅之位空置,是杨大人提起来的,怎么,你也没有想说的吗?”
杨大人的孙女,是当今皇后。
而后宫中最得宠的,要数出自陈家的珍嫔,想必整个朝臣最不想陈家得势,就要数杨大人一派了。
站在龙案一侧的黄通,瞧见侧殿门外走过来个内侍。是伺候珍嫔的吕山,曾经也是明觉元师身前的大太监。
黄通走到赵煜身旁,弯下身子低声请示,“圣上,吕山在侧殿外,您看......许是有要紧事,不然珍嫔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找您。”
赵煜看向黄通:“上早朝呢,什么事不能等到下朝了再说!”
黄通面容白净清秀,他垂首恭敬说道:“奴才觉着珍嫔不是不守规矩之人.....吕山曾是钟粹宫的首领太监,跟在明觉元师身边伺候多年更加不会如此莽撞。圣上,您说呢?”
珍嫔是后宫的宠妃,即便吕山侍奉过先帝的陈皇贵妃,又能有多大的能量。
眼下他一个大太监,能出现在太和殿侧殿,黄通都要把这个人情送到珍嫔手中。
不然,岂不是辜负了陈家这番的安排。
赵煜看着殿上争论的朝臣,低声道:“你去问问他,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