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观星楼的端木青直奔禁牢。
动用和曦鼎神力后,端木青以手劈开了玄铁囚笼。捂着肿胀的痛手,美丽绝尘的女子衣着菲薄,急色说着:“快走!”
众弟子一拥而出,唯冷冰清呆在原地,道:“你真是长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端木青箭步上前,半推半搡将人弄出囚笼。她不知道自己的停时咒能管多久,师叔若恢复自如,岂容她放肆到拆了整个宫殿。
端木青不知晓的是,她一路跌撞奔逃的身影都在邪皇冷漠又灼烫的注目里。他猜到她先要放人。
冷冰清魂不守舍地望着曾经自己瞧不上的废柴,徒手一间间劈开牢笼,最后劈到痛肿难忍。
一把扔出自己的若冰剑:“拿着!”
那些锁在囚笼的无辜孕妇、禁脔妖女统统被端木青放得空荡荡,唯剩死灵般不语不动的皇家禁卫。
立于观星楼尖的邪皇,冷眼看着端木青同冷冰清最后出了禁牢。宫门已破,羽族和栖霞山的修士合力将妖兵杀得落花流水。
白羽金甲的羽知弦手擎万翎破云箭,一夫当关,万矢齐发,率先攻入后宫。想必,前殿遍地妖尸紫血,空气里浮荡着硝烟、血腥和大小杂色的妖丹。
邪皇袖袍张启,两目闭合,薄唇念动法咒,不死不灭的皇家死灵禁卫纷纷活络,眼眶无珠无目,唯有深黑。凭着嗅觉,但凡有活物生灵,他们便不会放过。
端木青踩着成山的妖尸,偶一还有三清的道家修士尸躯,她救不了。惊惶如断翅的鸟,在尸山血海里扑腾。心口的妖毒渐渐攻心,脸颊红得奇诡,身体也软绵得像被抽去了骨头。
驻步回顾的冷冰清气她不中用:“我去杀妖,你自己逃!”清岚衫子一动,冷师妹仗剑杀入妖族。
月黑风高,刀光剑影,端木青喘息急促,堪堪躲过几个妖卒的冷刀,没想到一把长戟迎面刺来。
陡地,一条燃着金焰的流矢飞来,持戟的妖卒应箭滚跌,法焰灼得他嘶吼打滚,惊得女子步步退避,直退到金甲羽士跟前。
乍见玉面清润的他,端木青慌得垂首藏面。
他真的来了?
瞥一眼宫裳菲薄的美丽女子,羽知弦只道是邪皇后宫逃出来的,也不多言便昂然冲阵杀敌而去。
男子金甲煌煌,身姿飒然,端木青想喊什么又住了口。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长忆。因为妖毒而气促情动的女子,一咬牙借助和曦鼎,凝神捻动归墟法诀,薄衫轻扬,终隐遁离去。
羽知炫在万众死灵禁卫的围攻下,神色沉凝。立在观星楼上的寒夜晓衣袖鼓荡,依旧冷眼观望脚下的厮杀。
星眸含怒,羽知弦大嚷:“将她放了!”那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邪皇不理会,扬手更多的死灵禁卫虫豸般涌出巢穴,前仆后继。冷冰清力有不逮,被死灵咬住了手臂,霎时咬伤的地方黑血污臭不堪......
有毒!
蔚然紧随羽知弦身后,前后掩护,生怕这些死灵禁卫死罐子死摔扑上来撕咬。但,太多了,杀不完,而且就是杀了也死不透。
顺脚踢飞一个龇牙咧嘴的头颅,蔚然大声喊道:“少主,宫内都翻遍了,没有见到长青公子。”
她究竟在哪?羽知弦深蹙眉头,望向寒夜晓脚下的观星楼,必是被锁在里面的。陡地,眼角余光瞥见冷冰清被咬住了肩,金甲羽士无暇多想飞身来救。
若是不撤,这些三清修士耗尽灵息也杀不尽潮涌般的死灵禁卫,若是撤转,长青便救不出来。
两难之地,冷冰清单膝跪地捂着肩头创口,向着半空独立的邪皇嘶声高喊:“你可以放过长青,为何不放过师门?”
羽知弦愕然,长青何时放的?回思前后,蓦地想起刚才那惊惶藏面的宫人。若有所悟的金甲羽士心念摇震,转身追去。
她为何要躲着自己?
良久,寒夜晓挥手,死灵禁卫皆僵尸般狰狞封冻。居高临下的邪皇开口:“我数到三,都从孤的眼前消失,不然别怪孤不念师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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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那缕缥缈的冷香,羽知弦一路追到无垢山的木灵宗。
举步迟疑。长青的陋屋亮起一盏明灭的油灯。满心狂喜,又哀沉低回。
他不懂为了灵石和钱财就离开自己的她,还一味躲着的她,究竟为何?
难道她从来就没有察知自己的真心?
蓦地,屋里打碎瓶罐。羽知弦闪身进屋,默然静看荏弱清瘦的女子翻腾着高矮不一的药瓶子。
哪怕是这个背影,他已在梦中反复见了无数次,整夜都是她的身影,不在云翼殿,就在凤凰林,有时也在无垢山,在九州凡界,在每一处曾经相知相守之处。可每每近前一触,那身影就飘散得像烟霞,捉握不了。
他怕仍是梦,一靠近就消散梦醒。
端木青呼吸越来越急,手腕有些颤,鬓角的青丝被汗濡湿成缕,贴在脸颊和脖子极难受。身体有一炉火烘着,烘得情动难耐。
她记得自己明明炼过很多清虚丸,可眼下半颗也寻不到。
哦,对了,那年在九州界都塞长忆嘴里了。后面又全卖给了大悦国的皇帝。
忽地,眼前一亮。虽没有清虚丸,却有一瓶绝情丹。这猛药,治标又治本,端木青想都没想就拔起瓶塞,准备全吞了。修不成太上忘情,就手动太上绝情。
陡地,手腕被一只大掌握住,不轻不重却挣脱不开。回眸,是清俊玉润的男人,眼眸里喜忧参半。他当然不能让她吃绝情丹。
羽知弦看到她面色红得瑰丽莫名,疑惑试问:“你怎么了?”
端木青抿唇,妄图否认:“神君放开我,我不是贼。”
这话俨然是驾轻就熟地搬石头砸脚。想矢口否认自己身份,又在长青屋里翻腾,不是贼就是长青咯?
羽知弦浅笑:“神女这么晚在我师弟屋子里翻找,”迈步逼近,审视:“不是贼的话,是谁?”
自己都快妖毒攻心了,羽知弦还有心思跟她玩逻辑推演。很好。还抬起掌细意摩挲自己的脸颊。
他这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羽知弦瞧着端木青美目湛湛,掌上的面颊红得喧腾,两瓣娇唇里的气息急促得可疑。
明白了什么的男人眼神微暗,俯首贴近,低语:“其实也不必吃这药。”
语罢,那瓶绝情丹在端木青的张目结舌中被无情地抛出窗,不知落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