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醒来就起身用早膳吧。”
男人长腿一抬,掀被下榻,行云流水地套上了衣衫。
长青看着窗外天光昏昧,不像是用早膳的时辰,可不争气的肚腹已哀鸣起来。
四五个妖婢鱼贯而入,捧着一套青缎掐腰的女子衣裳。忽省起前世今生的端木青,猛可扑到妆台前持镜自照。
只一眼,便摔了铜镜。
镜中的女子顾盼生辉,却脸色煞白,愁眉轻颦的额上一朵梵音般若绽得端妍婉柔。
婢女躬身将衣衫抖开,裙裳曳地,衣袂环佩无不雅致精美。可端木青不想穿,黯然道:“我不穿,你们拿走。”
“姑娘,这......”
外间的摩什昱早听到了屋内的对话,不紧不慢抽出匕首,陡地拳握刀刃,徐徐滴沥出一碗猩红的血羹。
布膳的妖婢正要惊呼,却被男人狠厉的眼色骇得登时禁了声。
血羹调好后,掌心低拂,仍是白净清香的一碗普通汤羹。摩什昱见她这么多时日仍面色苍白,便用自己的血为她调羹。
毕竟,他的也是神血。
寝殿里依旧僵持,端木青提高了声量:“拿走,我不穿!”
折身进殿的男人,眸如暗夜,好整以暇道:“怎么?要我给你穿吗?”
说着伸手就要解人衣衫。
端木青咬着唇,拢着衣襟道:“我自己穿,你们都出去!”
当然,摩什昱没那么好打发,他端坐书案前,盯着屏风后窈窕玲珑的倒影。
端木青不情不愿的换了衣衫,掐腰水袖,曳地长裙,玉肩斜露,还未挽髻已让等在外间的男人神色微滞。
同记忆里的她一样,水鸢林初见的梵天大神姬,那时灵动得像天边云霞的神女,现在气色满是怨怼。
是在怨自己?
早膳时,端木青一言不发,桌上的羹一勺也不用。
摩什昱冷冷道:“把羹喝了。”
“我不想喝。”
男人声音虽然不大,已有隐怒:“喝了!”
端木青将碗镦在桌上:“我吃饱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席。才迈出半步,就被摩什昱拽住胳膊。
对上那双暗夜浓黑的眸子,端木青气焰霎时就矮了。特别当他又把长明弄到跟前,端木青的满腔愤恨都转为了喝羹的动力。
“喝就喝!”
一壁刨着碗里的羹,一壁思想如何逃走的端木青差点没呛死!
矮木墩子颤巍巍提醒着:“师兄,哦不,师姐慢点喝......”
拍着胸口猛咳的端木青蹙眉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师姐么,现在满意了吧。”
奇怪这羹怎么有股血腥味儿?
矮木墩子看着摩什昱似笑非笑的神情,大气也不敢出,将头垂得很低:“是我连累了师姐。”
羹匙哐当搁在碗里,端木青心里虽有气,却也知不该将气撒在师弟身上,抿了抿唇说:“跟你没关系。”
她和摩什昱的纠葛就是没有长明,也会是这样。摩什昱会放过她才怪!她曾在融时秘境里得知和曦鼎本来就是摩夜族的法器,既然他已经拿回去了,何苦再纠缠自己。
端木青抬眸,正色对摩什昱道:“和曦鼎你已拿回去了,神体也铸好了,那么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男人慢条斯理放下茶盏,扫了眼地上的矮木墩子,哑然失笑:“你想要走?”
“不然呢?”
摩什昱的笑既乖张又霸道,眼睛却阴阴地看定地上的长明:“你师姐说她要走,你说让我这个姐夫怎么办?”
矮木墩子死命掏了掏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这个妖王宫的殿下居然是师兄的,不,师姐的夫君。
她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端木青霍地站起身,她再也受不了摩什昱总拿师弟威胁自己。面色依旧苍白,两步抢上将长明挡在身后。
“我同你那几百年前的事儿早就结束了,现在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要碍着谁!”这话说得急切,端木青胸脯起伏不定,神色异常慌乱。
摩什昱反倒心平气和,笑得无害:“咱们可是拜过昼父和太古诸神牌位的,你说结束就结束?”
“那你想怎么样?”
当初他与自己成亲无非就是为了和曦鼎,说是骗婚也错不了,怎么还图赖上了,况且端木青今时今日有何地位身份值得他图赖。
摩什昱垂首,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声音倏而冷沉道:“既然是本座娶回来的女人,自然是要留在本座身边,尽心侍候本座。”
抬眼,眉尾轻挑的男人牵起意味不明的笑:“你要是把本座侍候好了,等本座腻了,自然会放你走。”
无耻!下流!卑鄙!
端木青瞪得美目浑圆,如果目光能杀人,摩什昱扬袖离去的背影已被她的目光扎成筛子。
矮木墩子挨挨蹭蹭到跟前,欲语还休道:“师兄,你可得加把劲!”
不明所以的端木青回视长明,问:“加什么劲?”
“就是把人给侍候好啊。”看到师兄不可置信的眼神,长明吞吞吐吐:“不然,殿下就不放我们走啊!”
“所以你这是卖师兄求自由?”
矮木墩子慌忙摆手:“不不不,是卖......卖师姐。”
不过话说回来,长青师姐原来长得这么好看,比梵天古画上的神仙姐姐还好看。
瞪罢呆看着自己的矮木墩子,端木青气儿不打一处来,折身返回书案前就开始落力地研墨。
矮木墩子见师姐画了好大一沓隐身符,恍然大悟:“我们今夜逃出去吗?”
眉目清丽的端木青将一沓隐身符咒交给长明并委以重任:“不是今夜,不过逃不逃得出去,就看你了!”
长明高撅起嘴,明明师姐只要侍候好姐夫便能放了自己,平坦大道不走却要逃跑,万一被逮回来可怎生是好?
不情不愿接过师姐的符咒,矮木墩子试图劝道:“师姐,这妖王宫守卫森严,你可又把握。”
“没有。”咬着笔的端木青,想都不想,毫不讳言。
长明幽怨着:“要不师姐好好侍奉一下姐夫?”
陡地搁笔在案,端木青气狠狠道:“要是别人就算了,你知道那个殿下杀了我几次吗?”
掏心窝那次和割手腕这次,不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招式。
矮木墩子大惊失色,那个好看的殿下居然杀了好看的师姐两次?这话本够跌宕呀,可为何师姐还活得好好的?
长明悄声又问:“师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