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妖对峙于屋脊上,借着或明或昧的月光,妖眸紫色的诡异瞳光挑衅着不远处的二人。长青无法试想,这家人的家主竟夜夜拥着这样一只蟢妖颠鸾倒凤,共赴极乐。
“你还有什么符?”长忆依旧揽着手腿发软气焰熄火的人,对已是丹去人空的他来说,这样不大不小的妖并不趁手,也可说略微棘手,特别是带着拖油瓶长青。
刚才已使了一剑,还有胜算不明的两剑,一点也不能托大。
溯回符便不说了,保命所用,长青思索着那些无甚大用的黄纸片们:“缩骨符、傀儡符、隐身符、昏睡符……”
“用缩骨符。”语罢,长忆提气率先袭向蜘蛛女妖,惊得长青目瞪口呆。简直是个拼命三郎。明明他们可以用溯回符逃回无垢山。
妖怪见长忆一剑刺来,也并不闪躲,口中猛然伸出数条丝须,向着来人身体的各处要害袭来,若洞穿一二也是极大的得手。
在旁观者眼里,长忆无疑是直奔妖怪怀抱而去,颇有些牛也拉不回的自投罗网之势。
然而近身妖怪后,他却以一种不寻常的灵巧翻腾身法,左右腾挪,每每总能避开妖怪拂面的丝须。
这身法竟有几分了得,若他金丹仍在,怕是十只这样的蜘蛛妖也不够砍。
长青捏着缩骨符,因眼前的人和妖斗得电转光流,实在不敢贸然打出黄符,要不一个不慎将长忆打成蚁人,蜘蛛妖的宵夜怕不够塞牙缝。
正自焦灼,长忆故意漏出一个破绽,引得妖怪大喜过望,飞身跃得很高,亮出鼓囊的腹节。
长青眼明手快,一符飞出指尖,带出素华光练。未料妖怪机敏非常,在符咒就要入体时一个大大的旋身,骤然向长青袭来。
流光瞬息的当儿,持符的人惊得呆怔原地。这妖怪实甚不似书卷所绘那般妖妖娆娆,其攻势之悍勇,身形之悚怖,端的令人触目惊心,骇得连平素熟稔的定妖符也忘了使。
定妖符再不济也能拦着妖怪一时片刻,足够扭转颓势逃命。
就在那可怕的大长腿将要刺穿长青胸口时,怪物蓦地煞止了攻势。蜘蛛女妖不可置信地反顾身后。
凛凛风华的长忆,两指引动的法剑燃动着灼灼火焰,直直地透穿了鼓囊韧软的虫腹。
那是她唯一的弱点。而他为使女妖一击毙命,无限接近妖身,被紫色的妖血染了一手,若非灵息有限,法剑不能随心飞刺,那会惹得污浊妖血溅身。
但他不能罔顾长青的安危,虽然一般毒妖紫色腥膻的血都带毒。
妖怪在法剑的烈焰下融成一滩污水,紫黑深污中飘出一颗黑色妖丹。
长青半晌仍是张口结舌。真是太特么刺激,他那心脉断绝的小心脏险要跳出嗓子眼。
“你没事吧?”已使用了六七成灵力的长忆,脸色略发白,嘴角也隐隐有血迹。但凡他动用过多灵力皆会牵动旧伤,来不来便嘴角挂血,分外有点惨美之色。
“我没事…”
话语间,长忆已伸手取过妖丹。
蜘蛛妖死后须臾,府院灯火复又亮堂起来,外院听得响动的家丁执杖提刀赶来,真是虚张声势的马后炮一群。
其实不是家丁们事后诸葛,而是他们皆沉沦妖阵,在暗夜中迷住前路,怎么也寻摸不进来。
一伙家丁游目满手黑紫血污的长忆和呆立愣怔着的长青,为首的管家声势逼人,大喝:“来人,将这两贼道绑了!”
这什么反转,不思酬报道君救命之恩,反将他们当贼人绑了是何道理。长青看着闻令而动的家丁打手们,蓦地省得这世道,人心妖心道心皆有些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