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深远,明月高悬,无垢山的禁地老林中,一个单薄的小道背着竹篓,手持药锄,专朝着虬曲老树根下探找。
一株半掌高的赤色小草迎着月光颤动叶片,仿佛预知了今夜的大限。
终于找到了!小道士小心翼翼地用药锄刨土掘根,这味赤地草性甚温补,专治气血两亏。他为道友冒死潜入禁地,寻了半宿才得一株。
抬首,月光清冷,无论世情变迁,哪怕天崩地裂,月轮也未有一丝怜悯,只冷眼旁观着。
端木青从一棵婆陀树中醒来,如刚出世的婴孩般,望着白须白髯的老道士,不知此身是主是客。但她究竟不是婴孩,是心脉俱损的少年。
老道士是无垢山的掌门,虚藤子。他赐给端木青新的道名,长青。让他入五大宗派里的木灵宗。长青一开始是想去炎火宗或者金雷宗拜师,但老道士说他业已心脉俱损,木灵宗更适合他。
因为木灵宗都是废材啊,以疗伤供养为道,且师门人烟凋敝。
虚藤老道士还说梵天界已塌,神星皆陨,四界少了一界,当然这是五百年前的事了。端木青嘶声追问过为什么?怎么会?虚藤唯摆手长吁。
一滴凉汗顺着额角滴落滑进了眼角,又淌下脸颊,分不清是泪是汗。小道士低首继续翻找,太多的答案也许永远也找不到。
露出地皮的树根曲折蜿蜒,底下不是虫蚁,就是草菇,鲜有赤地草,运道何其悭吝。再往前,树根伸进湖水,水面波平浪静,无数的波叶木兰花浮水而生,孱弱苍白的花瓣里,鹅黄的蕊簇,随波轻逐,无所凭依和恃怙。
小道士怜惜地摘下一朵,“真好看,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就叫小可怜花吧!”
“是长青吗?”湖面蓦地响起男子的声音。
小道士慌了神,伸长了脖子极目望去:“是,是我!”长青不怕鬼,怕被人揪住闯禁地,抄书罚跪。
“你是谁?”目光尽处,无边无际的小可怜花里好像是有一个人,在洗澡!
月光给那人贲张的胸臂都镀上了白釉,湿漉漉的长发紧贴背腹,他禅坐于湖心被人惊扰,蹙起了一双剑眉。确认是长青才舒眉展颜。
“啊,师叔啊,我不知道你在洗澡!”长青欲盖弥彰地背转身去。无垢山道分五宗,这位洗澡的师叔正是寒水宗一脉。好险,还好遇见的是寒夜晓,不是那冰冷无情的大师姑,寒水宗掌事寒兀子。否则,这无垢山万言道规非抄断了手不可。
“我没有在洗澡。”身后水波轻响,长青知道师叔踏波而来。师叔说他没洗澡,那就是在戏水咯?该不会碍着了他与谁的花前月下。
“师叔,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了。”
长青慌乱地拔脚就走,可,拔不动啊!完了,师叔并不打算放过他。
“你药锄忘记拿了!”
“哦,看我这脑袋。”
长青一壁转身,一壁接过寒夜晓递过来的药锄,目光却始终盯着脚尖,生怕见了什么不该见的。
“这里没有别人。”寒夜晓失笑,清蓝的湖纱绸袍被风漾起,他的笑温凉如夏风,不知何时他已穿好衣衫,只是未系腰带,风盈满了袖袍,像随时要飞升成仙似的。
“哦”长青讪讪地,目光越过师叔身后,果然波平浪静,并没有什么美貌妖精,也没有漂亮师姐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