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可是有事?”凌彻云帮她掖了一下被子问。
太后脸色有些苍白,摇摇头,片刻又叹了口气:“宸儿今晨来给哀家请安了。”
凌彻云沉默片刻,像有一股气憋在心里呼不出来。
又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他的心里用力地挠呀挠,抓得他难受。
他努力地想要清清嗓子,想把那堵在胸口的烦闷去掉,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最终他只能放弃,哑着嗓子道:“孩儿以后吩咐他少过来就是了。”
“也真是难为那孩子了。如此懂事乖巧。却偏偏折了一条腿,让哀家见了如何不难受。”
太后叹气:“你也别特意去阻止他来。宸儿乖巧精灵,多陪哀家说说话,哀家还是高兴的。”
“好,孩儿听您的便是。”凌彻云点头。
太后眸色突然一狠,声音冷了几度:“云儿,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凌彻云点点头:“皇额娘放心。”
太后脸色这才又缓和了些:“云儿呀!你也该是时候多努力些,多添些子嗣了。不要一味忙着朝政而冷落了后宫。前朝之事何时才能忙得完呢?”
凌彻云点着头,心里却道,他要是再努力些,不得死在轩辕漫的怀里?
奈何那家伙却是生不了的呀!
“皇额娘,那你先好好休息,孩儿去处理事事情。”凌彻云低声道。
“去吧。没空的话就不需要天天往哀家这里跑,多费点心思在后宫。”
“是。孩儿告退。”
凌彻云走出内室后,外室候着的妃嫔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叫皇上。
他面若寒霜,扫了一眼她们,径直走向门外。
“谁来说说,林太医这是怎么了?”
凌彻云不怒自威,令在场的人都提起了嗓子眼。
愉妃伸头一看,脸色都煞白了,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肃妃。
这个贱人!竟然把林竹唯直接抬了过来!
肃妃马上跪下来,高声道:“皇上,愉妃为泄私愤,不惜对林太医动用私刑,用辣油浇抹木棍,将她打成了重伤,请皇上为林太医做主!”
宫外跪着不少太医,听到肃妃的话,心里皆惶惶不可终日。
“为泄私愤?”凌彻云双眸一眯。
愉妃突地跪下,惊慌低叫:“皇上,绝非如此!”
“那你说说,林太医是做错了何事?值得你下此毒手?”
凌彻云唇角轻扯,似笑非笑,却令愉妃感到寒入骨髓。
她侍奉他多年,知道他已是动气。
“林太医,她,她,她玩忽职守,术业不佳……”愉妃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全。
“照你如此一说,高锦安对于剿灭匪患的事,一直毫无进展。朕是不是也应该治他一个昏聩无能?哼?”
凌彻云语气风轻云淡,愉妃却是直接吓破了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不就是一个太医而已吗?
以前她也没少惩罚下人,从来没见过皇上如此动怒,哪怕连呵斥一下都不曾有。
今天却当着众多妃嫔和大臣的面,训斥于她,丝毫不留情面。
难不成皇上,真是看上了这个姿色不算特别出众的小太医?
愉妃吓得脸色惨白:“皇上,这是臣妾一人所为,请皇上莫要责怪于臣妾大哥。”
高锦安是愉妃高子月的亲大哥,是位荡寇中郎将,但最近朝中弹劾他的奏折是越发的多。
“哼。”
凌彻云冷冷哼了一声,众太医和妃嫔跪倒一片。
“愉妃随意责罚朝中官员,言行无状,德行有亏。三皇子凌睿祺正是启蒙教导之时,愉妃言行已不适合教养三皇子。”
“皇上!臣妾知错了!请皇上收回成命!”
愉妃急了,这是她完全想不到的结果,也根本接受不了。
就连肃妃也大感意外,她只想想挫一挫她的威风,不曾想竟有意外之喜。
愉妃急得眼泪直流,拉住凌彻云的裙摆求饶:“求皇上不要把祺儿带走!皇上,求您了!祺儿只有五岁,他离不开我这个额娘!”
凌彻云不为所动,只冷冷道:“三皇子便交由嘉妃养育。愉妃没朕命令,不许踏出临安宫半步。”
“臣妾谨遵圣意,必定好好教养三皇子。”
嘉妃也没想到这道圣旨,竟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但她还是反应极快,马上跪下谢恩。
凌彻云狠狠一挥袖,转身离去。
愉妃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肃妃嘲讽地看了愉妃一眼,带着林竹唯也退场了。
太医院偏房。
林竹唯正趴在床上休息,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抬头看过去,见到是谷雨南,眼角眉梢便冷了下来。
“院使大人,恕微臣重伤在身,无法行礼。”
谷雨南知她不高兴,只是将手中的药瓶子搁在凳子上,淡淡道:“我知你不高兴。但我们既然是太医,宫中有些事便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莫管闲事,明哲保身。”
林竹唯淡淡讥诮:“正是因为我们是太医,才需要治病救人。若人人只管明哲保身,那这朝纲又如何海晏河清?”
谷雨南一愣,一道身影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拧着眉心,脸色有些不善,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林竹唯整整养了三个多月,才把身子养得大好。
肃妃第一时间又把她叫了过去,为她请平安脉。
“林太医,免礼。”肃妃赶紧道。
林竹唯双手作揖行礼:“微臣感谢娘娘的救命之恩。”
肃妃轻轻摆摆手:“能趁机扳倒愉妃,这倒是出乎本宫的预料。所以,救你一命,也是帮了本宫一回,说不得谢。”
林竹唯自然知道,皇上不可能为了她这么一个小透明,如此大动干戈。
也许她被愉妃毒打的事,不过就是一个契机而已。
但,这又是为了何事?
林竹唯如此想着,也就问了出来:“娘娘,敢问愉妃是犯了何事?”
肃妃对她的敏锐感到颇为赞赏。
她喝了一口茶,才低声道:“大皇子天生腿折,这事你应当知道。”
“微臣有所听闻。”
“说来这事,也跟愉妃脱不了关系。”
肃妃冷哼:“愉妃的父亲高良序,是镇远大将军,平乱有功,颇得皇上器重。愉妃刚入宫的那几年在宫中可谓横行霸道,颐指气使,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那时候皇上正是用人之际,对她也就颇多忍让。谁知道她竟不识好歹,竟跑到皇后面前撒野,让皇后动了怒。”
林竹唯马上猜到一二:“皇后当时正怀有身孕?”
“你猜得没错。”肃妃点头。
“谁也没想到皇后这一怒之下,竟动了胎气,大皇子因此难产,在母胎里过久,出来的时候,便发现腿折了一只。此后皇上遍寻名医,也无法令大皇子痊愈。”
肃妃语气里颇为惋惜。其实同为母亲,若不是生在皇室,她不得不为了自家的二皇子步步为营,她也是真心疼爱大皇子的。
那孩子实在太聪慧了,真是太可惜了。
林竹唯点点头:“那为何,会等到现在?”
肃妃面露冷凛:“高良序手握重兵,轻易动弹不得。大皇子早产后,皇上震怒不已,但为了稳定朝纲,也不得不从轻发落了高子月。”
林竹唯特别不能理解的一点是:“愉妃为何会有了孩子?”
若皇上真有心制衡高良序,便不应该让高子月怀有身孕,并且成功生下三皇子。
肃妃冷笑一下,满脸讥诮:“那年,高良序凯旋而归,皇上龙颜大怒,特意摆宴赐酒,并让愉妃作陪。”
“谁也没想到愉妃竟胆大至此,偷偷给皇上的酒杯里放了合欢散。皇上把持不住,酒宴只到一半,便退席而去,与愉妃行了云雨,让她一朝得逞,生下了三皇子。”
所以,三皇子凌睿祺的出生,对于皇帝来说就是一个被阴谋的屈辱。
无论愉妃如何为三皇子筹谋,他将来都不可能有大好的前程。
再加之,大皇子适时出现在太后面前,只需要表现得乖巧机灵,不哭不闹,高子月便没了活路。
只是这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