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和杜嶨的比试引来一阵喝彩,谁都看得出,这二人练的是正经功夫,可不是寻常绿林人凭着一腔血勇的胡撕乱打。
阮小二道:“到底还是林教头更胜一筹。”
阮小七接道:“我看都差不多,这两个用一只手都能随意拿捏我。”
阮小五道:“咱们兄弟也得勤学苦练,镇不住水寨兄弟,脸都没地方放!”
比试完拳脚,林冲意犹未尽,硬拉着杜嶨比试兵器。别人看不出,林冲自己却知道,刚才赢得太古怪了,自己那一脚已是强弩之末,怎么就能把杜嶨踢得跪倒在地呢?
二人拿了两根丈许长的白蜡杆,用软布包上了杆头,便一招一式比划起来。
林冲学的是祖传枪法,自幼伴着枪棒长大,又经周侗指点,矛法已是炉火纯青。杜嶨也是家学渊源,承祖训勤加练习,这么多年也没有松懈过。
武松是练过白蜡杆的,这玩意儿比硬木更难练,枪矛的神勇都靠着手上细微功夫,否则就是一根死木头。白蜡杆胜在有弹性,手上一抖,杆头就往对方面门、胸口、小腹钻,拦都拦不住。
林、杜二人都是行家里的行家,这两根白蜡杆在他们手中宛若游龙,似乎白蜡杆天生就是弯的。
二十多个回合过去,二人尽是试探,打了半天,两根白蜡杆居然一次都没有碰撞。围观众人都暗道邪门时,忽闻场中噼噼啪啪放鞭炮一般,二人走马灯似的转了起来,白蜡杆似两条大蟒缠在一处,碰撞声音密集得连成一串。
这一过程持续了足足半炷香,只看得人双目发直,唯恐哪一个有闪失,便被一杆捅倒了。眼见二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忽听林冲一声暴喝,白蜡杆自缠绕中抽身而出,横着扫了过去!
杜嶨趁着林冲将白蜡杆挥远,挺杆当胸刺来,林冲双目放光,侧身一闪,单手抓住了杜嶨的杆头。而右手的白蜡杆去势依旧凌厉,眼看杜嶨已无法躲过,他顺着自己的白蜡杆急追几步,已到了林冲近前,左手抓住了林冲的白蜡杆。
二人对视一眼,一齐哈哈大笑。
林冲丢了白蜡杆,拱手道:“贤弟枪法绝伦,林冲自愧不如。”
杜嶨道:“哥哥休如此说,最多是个平手。”
林冲笑道:“莫要给我贴金,我膂力不如你,才不得不变招。贤弟那一刺刻意地慢了,倘若是沙场对战,我哪有变招的机会?”
杜嶨拜倒在地,呼道:“哥哥胸襟广阔,杜嶨自愧不如。”
武者都对自己的本事极为看重,像林冲这样光明磊落自承其败的,实在不多见。
众好汉一齐喝彩,既是为二人的本事,也为二人的胸怀,心中都不觉生出一个念头:梁山有如此好汉,还有什么不兴旺的理由?
武松看的手痒,他也有许多日没有研习武艺了,但论起兵刃,他和林、杜二人实在没法同场较量,人家是数十年的积累,自己想在枪棒上赶得上他们可不容易。
在梁山住了十余日,众人每天较量武艺,感情上也日益深厚,连昙忍这样独来独往的人物也和众人打成一片,尤其和鲁智深关系甚密。
这一日,武松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信是晁盖写来的,信中表达了对吴用、武松的思念之情,表达了对梁山的渴慕之情,同时也对雷横罔顾江湖义气、出卖朋友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同时也骂了宋江一通。最后,信中提出,晁盖正在东溪村招揽人手,受过晁盖恩惠的江湖好汉从此有了去处。
武松让吴用给晁盖回信,叫他不要着急,明年五月带他去劫生辰纲。
吴用不禁愣住:“还劫?能行吗?”
“梁中书今年送礼不成,明年的礼物会更加丰厚,岂能放过他?”
另一封信来自宋公明。宋江的信和晁盖的不同,开始就是解释、请罪,将自己和雷横划分开来,极力摆脱雷横行不义之事对他的负面影响。随信而来的还有两封信,这是两封介绍信,为武松介绍了两个好朋友,也算是宋江致歉的一种方式吧。
信的末尾处,宋江道:“愚兄想亲至梁山负荆请罪,不知二位兄弟方便否?”
武松和吴用都笑了,这个宋江说话真是有趣,他要来便来,对自己会有什么影响?他担心的当然不是武松和吴用,而是自己。毕竟和造反者往来等同于造反。
吴用不怀好意地笑道:“咱们该说,哥哥一身清白,不该为义而涉险,倘被人撞见,百口莫辩。哥哥义薄云天,这份心意小弟心领了。”
武松道:“你给他回信,就说咱们时时念着公明哥哥,必当扫榻相迎。”
玩笑归玩笑,回信还是要正经写的,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搞那种幺蛾子了。
让武松倍感兴趣的是两封介绍信,一封是给柴进的,另一封是给花荣的。
这是一种特别的交友方式,将好朋友甲介绍给好朋友乙,既是人情又以示亲近,还能扩大自己的交友圈和影响力。
拿着这两封信,武松就可以直接去见柴进和花荣了,这两人恰好都是武松想见的。
这个宋江,果真有点门道。武松暗道。
见柴进是迟早的事,旁的不说,梁山泊是从王伦手中夺来的,而王伦是柴进资助的,这就相当于抢了柴进的资产。虽然起因是王伦不义,但至少该和主人说一声。
武松可不像晁盖等人那么不懂事,抢了梁山泊后便安稳做大王,殊不知,欠下的事情都是隐患。
“我要先去会一会这个柴大官人。”武松道。
吴用道:“我听说,柴进是后周世宗柴荣的后裔,有太祖皇帝赐下的誓书铁券庇护,世代免除税赋,家中钱粮无数。他最好结交江湖好汉,来往的人,无论多大罪过,都养在庄子里。”
武松笑道:“旁的我不在意,就凭他钱粮无数,说什么也要走上这一趟。”
吴用眉毛一挑:“哥哥何意?你夺了梁山,柴进还会给你钱不成?”
武松道:“那就要看他对赵宋有多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