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贼首和这群贼人都是假扮的,是闻达和李成的自己人,而那些押送生辰纲的兵丁对此事当然一无所知。
可想而知,为了不引起怀疑,闻达和李成将一路逃回大名府,然后向梁中书哭诉贼人如何凶猛残暴,他两个是如何卖命保护生辰纲,可惜贼人势大,实在是护不住啊!
至于那两个心腹,纵使他们看出来闻达和李成是假打,没有实证的他们也根本不敢揭露,否则一样落得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其余兵丁人微言轻,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梁中书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难怪江湖上没有一点消息,这批生辰纲落入内鬼之手,消息根本传不出来,谁能知道实情?
武松不禁暗赞,闻达和李成的胆子也真是不小,连顶头上司的钱都敢黑。不过也难怪,自己不也被生辰纲吸引来了吗,十万贯啊,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收益。
“时迁哥哥,我护着你快马冲过去,让林大哥和史进回转,然后去二龙山找曹正,将大车赶回来。”
二人眼神一碰,用鞭子在马臀上重重一击,两匹马冲出树林,朝着满心欢喜的假贼人冲了过去。武松挥着双刀,大喝道:“兀那贼人,竟敢抢夺官家财物,拿命来!”
贼人共有二十余人,都是黑衣蒙面,他们围在生辰纲旁,正打算驱车赶马运走。武松这一嗓子如晴天霹雳,吓得人心大乱。
两匹快马扬尘而来,武松手中双刀雪片一般,令人胆寒,只是一错身,端着大枪的贼首头颅飞起,一腔热血浇了黄土。
武松心知,梁中书搜刮了民脂民膏,这群人也同样不是好人。十有八九就是闻达、李成的家人心腹,留之无用,倒不如杀了干净。
“我儿!”人群中一声悲呼,看来被斩首的假头领是他儿子。就是这一声痛呼,唤起了假贼人们的勇气。
对方再厉害也只有两人,怕他作甚?更重要的事,生辰纲已经到手,哪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时迁手里拿着根哨棒,在武松的双刀的护送下,快速从贼人身侧掠过,一直往南面去了。
武松则用双刀与贼人周旋,他刚才一刀斩首,其实胜在猝不及防,此时与数根长柄兵刃交战,才感觉到马战中短兵器的缺点。
双刀虽利,但是够不着啊!好在这些贼人本事平庸,武松即使单手持刀,也能磕开对方兵刃,自保是绰绰有余。
如此斗了几合之后,武松忽然抛出左手单刀,刀身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直插在一人胸口。武松纵马冲上去,将这人手中大枪强夺了过来。
有了长枪在手,武松将右手刀也丢了,枪影连晃几下,对面两个山贼接连被挑落马下。
众贼人再不敢上前,都骑着马在原地盘桓,其中一人战战兢兢问道:“你是什么人?”
武松反问道:“你们又是李成、闻达的什么人?”
贼人听了,都有毛骨悚然之感,无人敢答话。武松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喝道:“李、闻二人胆大包天,竟敢觊觎生辰纲,你们这点腌臜伎俩,难道还瞒得过梁中书?”
这群贼人的确是李成和闻达的心腹家人,自从李成和闻达得知押送生辰纲一事,便商议了这条顺手牵羊的计策。凭他们的职位,即便丢了生辰纲,也能设法自保。
十万贯生辰纲只是个虚数,其价值更要超过许多,至少在十五万贯以上,值得冒这个险!
事体兹大,二人虽是都监,也不敢动用军营中将官,只能用家里的心腹家丁,这群家丁都是普通人,最多只会三拳两脚,哪里是武松的对手。
刚才被武松一刀枭首的贼首就是李成一个远方侄子,他的父亲是李成府上管家,唤作李丰。
李丰丧了独生儿子,悲痛万分,叫道:“咱们十几杆刀枪,还杀不死他一个?不杀了此人,此事无可挽回!”
这句话将众人残存的士气聚拢起来,再度举着兵刃缓缓朝武松围了过来,官道并没有多宽,又被生辰纲的车马堵住大半,武松横枪立马,挡住剩下这一小半道路。
武松当然不会让路,一旦被这群人逃出一个,李成、闻达得了消息,必定会纠集所有力量追上来。
虽然武松并不怕,但他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闹大了,自己就得担起劫取生辰纲的罪过,就要直面梁中书的怒火。现在多好,有李成、闻达背黑锅,这钱拿的舒心。
所以,眼前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又僵持片刻,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林冲和史进到了。
武松等得就是这一刻,他刚才之所以不杀,只怕杀了几个人后对方便一哄而散,自己一个人根本挡得住。
现在好了,山路两头堵,咱们来个瓮中捉鳖,一个也别想逃!
“都杀了!”武松大喝一声,林冲和史进早听时迁说了缘由,当即一个挺枪,一个持棍,如两条怒龙冲入人群中来。
一个禁军教头对普通人大开杀戒是什么景象,那就是枪无虚发,枪枪带血,无人有一合之力。史进这根哨棒挥舞开来,也砸翻了六七个。
不到盏茶功夫,二十余个贼人尽数跌落马下,半数都没了性命,余下还活着的惨叫连连。武松和林冲逐个补枪,待到最后一人毙命,山路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夕阳沉落,老鸦归巢,虽是夏日光景,鲜血、死尸、落单战马却将此地渲染得无比肃杀。
林冲叹了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人也算死得其所了。”
武松道:“他们死了倒是轻巧,咱们还得拾掇残局。”对这些人,武松没有什么怜悯心,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都监府中的管家门丁,也尽是些欺压良善、勒索卡要的小人。
史进掂了掂马背上沉重的驮箱,欣喜道:“好宝贝,除了二哥,无人能扛得动!”
武松可没心思与他玩笑,对林冲道:“借了曹正的人力,这二十几匹马都给他。生辰纲不露财,也不能分给他。”
林冲哼一声道:“二郎多虑了,曹正若是不省事的,我也不会教他。他有泼天的胆子,敢打生辰纲的主意?”
武松笑道:“非是我武二小气,他有了二龙山,今后不会缺钱花,但咱们缺!”
林冲拍了拍武松肩膀,没有说话,他感觉到了武松笑容背后的压力,这压力,是替许多人担着的。
约莫半个时辰,时迁、曹正、邓龙带着十几个喽啰到了,见了这一地尸首,饶是他们手上都沾惹过一二条人命,也骇得魂魄出窍。
最震撼的当属曹正,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个平日总是端着折扇、逢人便笑的师父居然是个杀神!这身份转变,一时间真的难以接受。
“今日之事,你们看到了已属非分,哪个敢说只言片语出去,皇帝老子也救不了他!”
“一个死人一匹马,拉回二龙山料理了,别留痕迹!”
“大车留下,你们先走!”
林冲只说了三句话,曹正等人唯有称是,一句废话不敢多说。
这群人走了半个时辰,武松四人将驮马上的财货搬到大车上,长兵器也都放在大车上。
四个人只留了两匹马,林冲骑马,武松和史进驱赶着两辆大车,趁夜向东行去。
时迁则骑上另一匹马,向北直奔清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