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武松笑呵呵将邓龙拉到桌上一起饮酒。邓龙这才确定,自己这条命八成是能保住了。
酒过三巡,曹正将妻弟与手下庄客叫出来,逐个与林冲、武松见礼。
林冲的大名自不必多说,平日里曹正都是拿他当神人一般炫耀的,“八十万禁军枪棒总教头”经常挂在嘴上。
而武松“清河县独退山贼”“馆陶县杀贼救人”的事迹早已传开了,再加上“大相国寺飞杖断树”“为兄复仇,怒杀高衙内”的壮举,听得一种庄客如痴如醉,纷纷拜倒。
席间,武松又为众人表演了单臂举石担,双手丢磨盘等保留节目,莫说曹正手下庄客,就连林冲、史进和时迁也是头一回见,
凭着血肉之躯,将三四百斤的大磨盘丢出四五丈去,亲眼见到如此神力,其震撼程度可想而知。曹正看的眼都直了,他很清楚,就算是师父林冲也没这样的本事,武二郎真神人也!
武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本不是喜欢卖弄之人,只因初得二龙山,自己又没有精力看管,施展武艺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震慑。
震慑邓龙倒在其次,主要还是针对曹正,今后两山人员来往、走动,甚至交换也都有可能,曹正若敢独霸山头、将二龙山当成自家产业,哼,有他后悔的。
曹正倒也不是傻子,他看到了师父林冲与武松亲密无间的感情,又见史进、时迁对武松言听计从,知道武松才是这几人的真正首领。
口中“武二哥”的称呼渐渐改成了“师叔”,言行举止也呈现出了伏低做小的姿态。
这一夜酒至尽欢,次日曹正与妻弟押着邓龙、带着数十庄客去收服二龙山喽啰,武松四人则在庄里借了四匹劣马,骑着赶回了大名府。
武松并没有去桃花山,听曹正说,桃花山离曹正那庄子还需两日路程,唯恐生出岔子,耽误了生辰纲这件大事。
而且据史进说,他那个开手的师父李忠,八成就是因为在渭州受了刺激,才落草做了山大王的。
“受什么刺激?”
“武二哥有所不知,我到渭州去寻王进师父,遇上李忠师父和鲁达大哥。我们三个在酒楼饮酒,听到有女子哭泣,鲁达大哥为人仗义,见那女子可怜,便给了些钱,又要借钱给她们。我拿出十两银子来,李忠师父却只拿了二两。鲁大哥嫌少,就丢了回来……”
武松笑道:“鲁大哥就是这直爽性子,但太直了也容易得罪人。”
史进道:“李忠师父是街头卖艺的,攒钱颇不容易,他能拿出二两银子,我已颇感意外了。那次分别时,李忠师父说了句话,我现在想起,那时他就有落草的心思了。”
“说的什么?”
“咱家也不是没本事的人,何苦叫人奚落?只要昧一昧良心,哪里都有金银可赚。”
时迁笑道:“这也算是个看开的,只是看开得晚了些。”
“这种事哪有早晚之分?”林冲道。
“晚了几年,便要多受几年穷罪。”时迁道。
四人说说笑笑回了大名府,清闲了三天,终于等到五月十八这一天。
一大早,四人各自揣好干粮,藏好兵刃,分作两拨行动。林冲与史进出城先行一步,慢悠悠行在前面,时迁则与武松在留守司府邸门前等着。
辰时,两个器宇轩昂的武将身着皂色战袍,牵着高头大马,马鞍上挂着一柄大刀的便是大刀闻达了,另一个便是天王李成。让武松意外的是,李成用的兵器竟和自己一样,也是双刀。
紧接着,两个管家模样的人带着五六十兵丁从留守司府走出来,押着一辆马车,四匹驮马,这自然就是生辰纲了。
梁中书出门相送,恳切叮咛,闻达与李成连连称是,让梁中书尽管放心。饮了送行酒,一行人驱车牵马,走出了大名府南门。
由于兵丁都是步行,这群人没办法走得太快,一天最多走四十里路。武松也不着急,按照他的估计,此刻盯着生辰纲的不止自己这伙人,恐怕还有许多双眼睛呢。
奇怪的是,接连走了五天,武松并没见到值得怀疑的面孔,他还特意趁夜赶到押送队伍前面去问林冲。林冲和史进走在前面,就是为了探路,好提前做准备。
“一路走来,没见到什么异常。”林冲道,“二郎,你为何说一定有人会劫这趟生辰纲?”
武松总不能说自己看过《水浒传》,便道:“蔡京生辰人人皆知,这趟买卖又如此豪阔,如果没人来劫,那可真是绿林无人了。”
又走了五六日,眼看快到了二龙山,仍是没有任何异常,闻达和李成也优哉游哉,完全不像是押送十万贯银钱的官人,倒更像是游山玩水的客商。
“前面就是二龙山了,难道两个都监与邓龙有勾结,要将生辰纲送给他们?”眼看红日西斜,武松对时迁道。
时迁也摸不准路数,蹙着眉头道:“身为大名府都监,必定知道这条路的凶险,他们本应在刚才的镇子住下,为何偏要趁夜过二龙山?真是古怪……”
“咱们小心些,或许很快就知道真相了……”武松道。
这话刚说完,忽听前面隐隐传来聒噪声,武松和时迁急忙催马赶上去,远远的见一彪贼人拦住押送队伍。
双方没说上几句话,闻达挥舞大刀冲了上去。
为首的贼人骑马擎枪,二人兵器相交,只一合,闻达大刀被磕飞出老远。贼人大枪在他背上一拍,闻达伏鞍败退。
李成举着双刀杀了上去,也只两个回合,便被贼人的大枪挑飞头巾,吓得哇哇大叫,调转马头落荒而逃。
两个都监都逃了,兵丁当然不会等着送死,五六十人弃了生辰纲,四散奔逃。而那两个管家模样的便是梁中书派来的心腹,他们逃得比谁都快。贼人倒也不追,只将生辰纲围住,似是在盘点收获。
武松和时迁远远躲在树林里看着,不禁面面相觑,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年的生辰纲是如此丢的!
在武松看来,那个贼首的枪法简直不值一提,说难听一点,比起清河县武松手下的兵丁也强不了多少。
他能一招败闻达,两招败李成,显然是在演戏,这是李成、闻达自导自演的一出“生辰纲被劫”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