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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进摇了摇头,笑而不答,他在武松家住的颇为舒心,只是少住尚可,长住却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故此犹豫。

武松虽然正在扩大势力之时,但他知道,人与人结交贵在平等,因此既不强求,更不会谄媚。缘分到了,意气相投,自然会在一起做事。

二人谈论起拳脚枪棒来,不一时转到林冲身上,王进道:“我也不知林教头家住何处,要寻他便需去南门外校场。”

二人吃了个饱,王进自向西去了,武松寻了间客栈,将马匹存了,便出来在街上闲逛。

林冲和卢俊义一样,是关系到天魁星气运的人物,十分紧要,加之周侗这层关系,武松必定要早早建立联系,深入沟通感情,免得二人走上了“邪路”。

州桥离南校场本就不远,武松一边走一边打听,来到南校场时,正见校场上山呼海啸,禁军操练已近尾声。

又等片刻后散了场,一群身着绿袍的教头三两成群向外走。

林冲的大名如雷贯耳的,但武松还没见过真人,他在人群中仔细搜寻,忽然看到一个豹头环眼的大汉,便试探着喊了句“林教头”。

那人循声看来,武松心知自己猜得不错,上前拜倒:“师兄在上,武松这厢有礼了。”

林冲疑惑着将武松扶起来,武松细说来历,林冲恍然大悟,道:“周侗老师与家父是至交,曾教过我许多棍棒拳脚,咱们可不正是亲师兄弟!”

二人并肩向林冲家行去,林冲家住大相国寺东北的甜水巷中,能在寸土寸金的东京拥有一个小院,绝不是件容易事。

进了家门,早有林娘子与锦儿迎上来为林冲更衣,见了武松却是一怔,林冲引见一番,武松又拜倒在地,口呼:“见过嫂嫂!”

因武松来得突然,林冲便命锦儿去高阳正店买现成的酒菜回来。武松拿出备好的礼物,给林冲的是一柄百炼尺刀。这柄刀比解腕尖刀略长二寸,是武松特意在李老实处定做的,因钢口极佳,一柄短刀花了他二十两大银。

林冲是识货的主,他先观刀形,又握住刀柄轻挥几下,再拿拇指试了刃锋,惊喜道:“东京城也难买如此宝刀,虽不能吹毛断刃,也差之不远了!”

武松笑道:“这是我请清河县铁匠特意寻好铁打造的,哥哥喜欢便好。”

给林娘子的礼物是武松特意叫心慈预备的,一整套头饰妆具,都是选当时最应景的样式,簪钗钏坠俱全,金玉搭配,价值着实不菲。

林家和张家都算是小康人家,却没料到武松出手如此豪阔,林娘子颇有些局促,道:“兄弟如此重礼,叫我如何受得起?”

武松郑重道:“嫂嫂若受不起,天下还有谁受得起?平心而论,嫂嫂天生丽质,再好的首饰,也只是略微增色而已。”

若是登徒子说出这话,林冲怕是立时不喜,而武松拱手垂目,言语诚挚,显然是对哥嫂的敬重使然。

的确,武松为林娘子备的礼物可比给卢俊义妻子的用心多了,只因林娘子是整本《水浒传》中罕有的、值得敬佩的人物!

论品格坚韧、忠贞无二,她可比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强多了!

不过今世有我武松在,那些窝囊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片刻后,锦儿带着酒店的两个小厮回来,酒水菜肴一应俱全,二人自然痛饮一番。

喝了六七分醉,武松起身告辞,林冲道:“兄弟错了,既来东京,哪有去外面住的道理?”

武松道:“非是小弟客气,是另有朋友与我同来,抛下一个人在客店,实在过意不去。”

林冲这才罢休,出门将武松送出好远,道:“兄弟明日定要再来。”

武松道:“既如此,那便叨扰哥哥了。”

辞了林冲,从甜水巷出来,迎面正是灯火通明的“高阳正店”,店内人头攒动,店外还有许多人等候用餐。武松暗道,果然是gdp发达的百万人口级别城市,就这么一家店,抵得上清河一个坊市的营业额了。

向南走便是大相国寺,街上冷清,相比之下,北面可热闹的很,武松就是来东京看景的,当然不怕人多,便朝着热闹处走去。

这里竟是一座大集,一头扎进来,耳边听的是“白肠、鲊脯、冻鱼头呐——”“姜豉子、抹脏、辣脚子呐——”的吆喝声,眼里看的是衣物书画、珍玩犀玉、香糖果子、蜜煎雕花、河娄头面、冠梳领抹……实在是应有尽有。

武松暗道,可惜东京离清河太远,就算买些吃食回去也变了味道,若有机会,定要带哥哥来尝一尝。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眼前景象又变,只见路旁都是些奇术异能,歌舞百戏,什么击丸蹴踘,踏索上竿、吞铁剑耍傀儡,吐五色水、旋烧泥丸子……令人目不暇接。

武松边走边看,兴致盎然,跨过一座石桥,又看到路旁搭起一座彩楼戏台,楼上各悬着灯球一座,将戏台照得亮如白昼。只听咿咿呀呀声唱罢,戏台隔路相望的二楼上一阵叫好声。

武松循声向高楼上看去,放眼一望,尽是美女。至少十余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隔街看戏,她们笑声爽朗,言语肆意,完全没有寻常女子的矜持。

翠云楼?武松忽然看到了招牌,不禁失笑,自己这不是来到了王进所说的勾栏之地?勾栏之地,就是烟花女子赖以生存之所在。

以武松的后世思维,他既不笑娼,也不笑贫,人活着都不易,如果有选择,谁都想托生在王侯将相家,谁愿意生下来就衣食无着?

向前走了数百米,武松不得不赞叹宋时青楼行业的发达,这一整条街看过来,几乎就没有重复的风格。从门脸装修到揽客手段,从花娘的穿着到曲调词牌的吟唱,主打的就是一个差异化。

看得多了,武松酒也醒的差不多,一时间有点意兴索然,便转身往回走。行到一处灯光较暗的巷子口,忽然看到一面不起眼的招牌,上面只写着一行娟秀小字:章台柳,章台柳,不知折于何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