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动手时武松就一直在琢磨,这人武功着实了得,必定是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居然是王进。
《水浒传》中,王进得罪了高俅之后便带着老母逃走,从此再无音信,成为一个“有来无去”的神秘人物,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实在是意外之喜。
王进听了武松之名也又惊又喜,道:“我走到晋州时便听说了武二郎名声,你有如此本事,一人独抗山贼也不稀奇。”
武松请王进到家里去,坐定了道:“这位是本县捕快时迁兄弟,江湖人称鼓上蚤,轻功是天下一绝。”
王进道:“非止轻功,掀石板也是一绝。”说罢三人齐笑,时迁连道“得罪得罪”。
“教头缘何到了此地?”武松问道。
王进道:“我与高俅有些仇怨,去年被奸贼迫害,不得已离了东京逃到延安府。老母年高体弱,经历一路颠沛,到了延安府便病故了,我携老母骨殖,要回东京与先父葬在一处。这一路未有阻拦,不料在这里遇着对手了。”
“教头节哀,既遇上了,便多歇息几日无妨。”武松教心慈整治吃食,三人饮了一通酒。
王进对武艺甚是痴迷,又邀武松讨教拳脚,二人较量了几回,王进根基深厚、招式精巧,而武松则胜在力大,打了几次都是平手。
武松学艺以来第一次遇到伯仲之间的对手,心中暗道,可不能堕了老师的名头。歇息片刻再斗,数十招过后,武松见时机得当,身子一旋,左右脚连环飞起,在空中连踢了四脚。王进左支右绌,只挡得手臂酸麻,急退开去。
“二郎这是什么招式?”王进揉着手臂,又惊又喜道。
武松道:“这是老师教我的飞踢,取个名字叫玉环步鸳鸯脚,本来只有三脚,老师将第三脚改为虚招,对手以为力竭时再出第四脚。”
“妙啊!”王进在空地上试了几次,却只能踢出三脚,无论如何也送不出第四脚,更别提像武松那样势大力沉。
王进哈哈笑道:“这是少壮功夫,早二十年我或许还能学会,现在是不成了。”
“不过是打个措手不及,真正较量起来,武松仍不是王兄对手。”武松道。
王进道:“兄弟过谦了,你真正学艺晚了许多,只要将周老师所授功夫练好,必定远胜于我。”
二人又切磋了一回棍棒兵器,武松同样受益匪浅。
王进住了两日便要辞行,武松当然不许,还有五七日就要过年,总不能让王进在路上孤零零看别人家团圆。对王进而言,寻着武松这样的好放对也是难得,便留了下来。
旁人过年是清闲,武松这个年过的却不轻松,一边忙着庄院,一边搜罗人手,毕竟偌大庄园要有人照看。要开一间酒坊,县衙内要打点的地方不少,好在孟文英对武松十分关照,一切畅通无阻。
当然,待酒坊盈利之时,该有的分润还是要给的。
除夕夜,武松家里摆了好大席面,将刘承启、刘家婆媳都请了来,热热闹闹过了个新年。
爆竹声起时,武松痛饮一碗浑酒,只觉眼眶发热,重生以来的第一个新年,一切尽都如意。但他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从政和四年开始,梁山好汉会依次登场,将这浊世搅得天翻地覆。
满院之中数心慈最小,为图个吉利,每人都为她备了一份压祟钱,心慈虽不缺钱,也感动得泪水盈盈。她来这里日子不长,却没人把她当奴仆看待,倒似是自家的小妹子,这情分可实在难得。
正月初六,武松到于海处借了三匹马,与王进、时迁直奔蒲州而来。本来不该过年时出行,但若依照惯例,至少要等到正月十六才出门,只怕李大吉等急了。
到了蒲州,三人押着两大车酒曲回了清河,过年时路上清静无比,一路都平平安安。有了酒曲,本地购买粮食即可酿酒,接下来的事都不用武松操心了。
到了正月十六,王进再向武松辞行,武松道:“王兄没有凭由,到东京也恐被人为难,我近日无事,便陪王兄走一遭。”
王进道:“这可使不得,此去东京路途遥远,不敢劳动二郎。”
武松道:“我师兄林冲正在东京当差,此去正好拜会一番,也见识一下都城繁华景象。”
王进心下感动,知道武松是为了他专门走这一趟。武松的确是为了帮王进,但后一句也是真话,他是真的想看一看此刻的东京城。
武松便到县衙与孟雄告了个假,又开了两张凭由,安排妥当,二人启程前往东京。马匹是从于海处借来的,这一路晓行夜宿,走了八九天才到了东京城。
二人从安远门进去,在门口验视了凭由,便进入了东京汴外城。汴京城自内而外由宫城、内城、外城三重城相套,每一重都有护城河护卫,外城的护龙河甚至宽逾十丈。外城城墙长达五十余里,高过三丈,厚度更有惊人的六丈!
武松信马缓行步入安远门,看着宽阔的护城河与坚不可摧的城墙,心中不由暗道:龙椅上那人胆小如鼠,再厚的城墙又有何用?
驱马行了四五里路,便到了热闹地带,王进对东京甚是熟稔,指点道:“右边中瓦子是有名的勾栏之地,济济衣冠,都奔着娇艳风流而来。”
武松内心生出凄凉之感,任谁也想不到,不过十几年后,眼前繁华胜景将成一片瓦砾,歌台鸾笙凤管,舞榭象板银筝,都化作喊杀声、呼救声、悲鸣声,似是在为奢靡至极的汴京城送葬。他坐在马上打了个哆嗦,竭力撇去那段惨痛历史,回到眼前太平景象之中。
一直行到汴河大街,二人转而向西,没一会便到了州桥。州桥坊市天下闻名,二人下了马,见路旁好大一个“孙羊正店”招牌,王进便道:“这家的酒好,羊肉也鲜嫩。”
步入店中登了二楼,二人点些菜肴对饮,三碗酒吃罢,王进道:“我出西门安葬家母,便在那里守墓了。”
武松问道:“了了此间事,王兄仍要回延安府么?”
王进略犹豫一下,他性子沉闷不喜言语,在军营中待得也不自在,便道:“我是个不合群的,在哪里都惹人厌。”
武松笑道:“王兄说哪里话,若不嫌弃,仍与我回清河,每日切磋武艺,酒水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