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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见屋内狭小,对面人又多,索性将钢刀掷出去,正搠中一人胸口。又抄起长凳抡开了,他神力惊人,这条五尺长的榆木长凳被他抡得虎虎生风,那七八人都近不得身,被砸得筋断骨折。

虬髯汉子看得瞠目结舌,待武松一人了结了战局,才缓过神道:“那几个没死,捆住做活口!”

武松又从后门出去,提着灯笼逐个屋子看过来,并无一个余党藏匿,想是贼人觉得胜券在握,都冲到饭堂去搏杀。搜到杂物房时,内中倒有七八具剥去衣裳的尸体,都是这客栈原本的掌柜伙计。

回到饭堂,虬髯汉子带两个手下施礼道:“敝人山西蒲州指挥使李大吉,奉知州命去大名府办差,不想这客栈是贼人开的,一众人都被药翻了,幸得恩公搭救保全了性命,铭恩在心,日后必报!”

武松也自己报了姓名来历,李大吉闻听武松是清河县都头,大喜道:“我与孟知县也是旧识,却不知清河县有这样的英雄人物,今日虽险,却是三生有幸了。”

李大吉叫人取冷水泼醒了一众手下,重新点起人手,共折损了六人。只因大多被蒙汗药药翻了,贼人还未及下手。

“这本不是黑店,是这群贼人杀了原店主,扮作伙计。”武松道,“李指挥也是去梁中书处献寿礼的吧,不知谁人走漏了消息,被贼人埋伏了。”

李大吉连连摆手:“恩公莫叫我指挥,只叫一声大吉便好,此番救的不是我一人性命,若丢了车辆,我举家都难逃罪厄!”说完便要拜倒,武松急忙拦住。

李大吉命手下将贼人尸身丢了出去,重整桌椅,烧旺了炉子,寻了些好酒与武松就着漫天大雪吃起来。他官阶虽高,人却豪迈,又对武松本领敬佩有加,二人意气相投,一直喝到后半夜才歇息。

次日雪停,李大吉不敢停留,将四个贼人五花大绑缚在车上,送到最近的馆陶县见官。武松与他辞别,二人约好今后多多来往。

孟雄倒是一夜好睡,武松将昨夜事告知,孟雄如听梦话一般,直到见了饭堂内血迹和一众尸首才信。后事自有李大吉料理,二人在客栈前立了几根横木,免得过路旅人误闯,才上马离去。

回清河交了差事,孟文英见事情办的稳妥,内心欢喜,又各赏了两锭大银,给二人放了半月的假。

武松惦记着张府命案,寻到关衙役问起此事。关衙役道:“这案子稀里糊涂又结了,最后也没找出真凶,只将与死者同住的四人判个流放邻州的罪名。董县丞对这案子干涉颇多,有兄弟看到他收了张大户的金银。”

“没追究主家张福乾?”武松微微皱眉。

“这等事常有,大户人家死个仆役,都是花钱了事。”关衙役道。

武松不动声色,又到捕快班房叫上时迁,想一同回了家。

“大哥捕快做得如何?”武松问道。

时迁面色凝重,道:“追了几宗窃案,见失主哭天抢地,我这颗偷儿心却淡了许多。”

武松哈哈大笑:“淡了是好事,但本事却不要丢了。”

到了家中,武大见兄弟无恙自然欢喜,立刻下厨去准备酒菜。心慈伺候武松净面更衣,又跟随着来到书房,沏了一壶香茶后侍立一旁,时不时就瞟武松一眼。

武松觉得诧异:“你有事?”

心慈抿着嘴唇,面色微红道:“有件事……依照规矩,奴仆的买卖契约要放在主人手上的,上次你都给了我。”

“你收着就行。”武松不以为然道。

心慈道:“这,这样不好,我听人家说,有偷了契约逃出主家的。”

“哦?你想走了。”武松起身来到柜子前,取出一封银子道,“你一个弱女子,没钱寸步难行,待会我去县衙给你转做良人,这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主人恩免,从此你就不是奴籍了……”

心慈听得傻了,一张小脸顿时煞白,他要赶我走了?离了这里,还去哪儿寻这样的好主家,不打不骂,说话都客客气气,还没有多少活计,偌大一个西院就自己住着,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了。

“拿着吧。”武松将银子塞到心慈手中。

心慈手上一滑,银子落在地上,自己也双膝跪地:“老爷,我不走!我不想走!”

“哦,那是我误会了,起来说话。”武松捡起那封银子,摸出一锭递给心慈,“男人心粗,上次的钱不够了吧,听说大户人家都给月例银子的,咱们家业小,每月就十两吧,你看怎样?”

心慈跪在地上,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为奴多年,何曾受过这样关照?此刻才依稀明白“心慈”二字的由来。

“我不用花什么钱,大老爷也曾给过我的。”心慈道。

武松叹口气:“那你哭什么?许是呆得烦闷,明日找牙侩牙嫂问问,买个使唤丫头,你们两个也是个伴。”

心慈站起身,仔细谢了,心里却有些烦躁不安,武二老爷哪里都好,只是从不多看自己一眼,哪有这样的男人?不过他很少说这么多话,真是难得。

心慈哪里想得到,武松嘴上说着话,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他在盼着天黑。

四人用了晚饭,武松与往日不同,只饮了两杯酒便停住,却吃了三大碗饭。饭后歇息片刻,又到后院打了趟拳,时迁走了进来。

“二郎心里有事。”

“我今晚要去杀个人。”

时迁嘿嘿一笑:“我与你同去,这些日子连墙都没爬过,闲得脚跟痒。”

“哥哥,我是杀人去,有什么好掺合的?”

“杀人我不在行,探个路、开个门总还行吧。”自从被周侗指点之后,时迁便死心塌地跟着武松了,此刻的他颇有些心潮澎湃——兄弟终于要做大事了!

武松并非等不及,他有的是工夫整治张大户,但在赵甲和孙久死了之后,他发现自己低估了张大户的心狠手辣。这种人多活一天,就会有人多受罪一天,还是早点解决了好。

至于会不会有人怀疑自己……办案可是要证据的!能抓住自己把柄的人,只怕清河县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