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是河北有名的豪富,家财万贯又武艺过人,自然养成了狂傲性格,但他为人倒也磊落,自知力气不及武松,便也心服口服。
“难怪老师肯收二郎做嫡传弟子,这一身神力是天赐的,只怕千万人中寻不到第二个。”卢俊义叹道。
武松暗道,这个师兄武艺虽高,却只能看到表面,老师收我,那是因为我人品好。
“师兄,老师说他还在东京收了一个记名弟子,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姓林名冲,你可曾听过?”
卢俊义道:“未曾听过,那应是在我之后了。”
武松道:“有机会我也去东京拜会林师兄,咱们师兄弟要多多亲近才是。”
二人又探讨了一阵拳法棍法,卢俊义命燕青设宴,款待武松与孟雄。
酒宴之上,武松将备好的三件礼物拿出来,一件是给卢俊义的宝石簪花,一件是给卢俊义夫人的碧玉手镯,一件是给燕青的手刀。
卢俊义颇为诧异,笑道:“师弟有心了,连小乙都沾了光。”
武松道:“师兄莫怪,小乙哥品貌俱佳,对哥哥忠心无二,我武松好生敬佩。区区薄礼,不当什么的。”
燕青则受宠若惊,连连拜谢,武松急忙扶起。他很清楚,在卢俊义看来,燕青只不过是个类似宠物的家奴,呼来喝去随意使唤,连那个让他戴绿帽子的管家李固,都比燕青的地位高上许多。
而实际上,燕青不但人品一流,眼光、智慧无一不是上上人选,只因出身卑贱才落得为人家奴,假以时日,必有一飞冲天之时。
这支潜力股,武松当然看好了!
在卢俊义家待了整整一天,尽是讨教武艺、谈论江湖事,武松言行谨慎、礼数得当,这让卢俊义对他印象极佳,打心眼里接受了这个小师弟。
武松也对卢俊义的性格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之所以在《水浒传》中被吴用设计引到梁山,又被管家、妻子背叛,导致身陷囹圄,完全是因为性格原因。
这个人实在太刚愎自用了,他在家中说一不二,任何人的谏言都听不进去,典型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派头。然而,卢俊义的智商并不差,他只是没有挨过社会的毒打,这倒不急,身为一百零八魔君,躲也躲不过去的……
武松与孟雄当晚留宿在卢家,次日清晨辞行上路。出了门,武松便向孟雄告罪,这一日谈论的尽是拳脚棍棒,十分冷落了孟雄。
孟雄却不以为意,反而兴奋道:“没想到二郎交游甚广,即便不做都头,放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大侠。”
武松笑道:“做大侠的确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不如做都头来的正当,背靠官家底气才足!”
二人没什么急事,一路说笑着赶路,行了大半日,天刚过未时,忽然落起大雪来。
“这雪越下越大,早点找个店家才好。”孟雄道。
武松道:“来时有一个客栈,就在这左近,约莫还有几里路。”
二人策马疾行,没多久到了一座无名镇子,孟雄指向路旁一座客栈,道:“二郎记性好,咱们来时在这里歇过的,仍在此处吧。”
停在客栈门口,伙计出来将两匹马牵到后院马厩中,武松见这伙计体格健壮,低声道:“来时可不是这个。”
孟雄笑道:“偌大客栈,多几个伙计没什么稀奇。”
进屋落座,武松冷眼一扫,屋内并无其他客人,柜前伙计、柜后掌柜俱都换了人,便多了几分小心。
点了些羊肉、馒头,二人吃了几碗酒,便到后院客房安歇。武松倒下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黑了,孟雄则鼾声绵长睡得正香。
武松出屋小解,听到外面忽然热闹起来,乱踏踏人声马声响起,客栈来了一桩大买卖。
片刻后,三辆马车赶到后院来,车厢都被油布包裹着,看车辙深痕,八成是值钱的物事。
赶车那人酸溜溜的口音骂道:“这鬼天气,明日雪再大些,赶不到大名府,老爷剥了咱们的皮!”
另一人道:“与我说何用?你与李指挥牢骚去。”
武松闻言心里豁亮,知州下属才有指挥使一职,这显然是山西某州送往大名府的东西,八成也是贺寿之礼,看这几辆大车的排场,这个知州是下了血本了。
客栈饭堂涌进二三十号人,立刻热闹起来,有人叫着“马匹草料给足”,有催促“快上酒菜”的,有要热水的,乱作一团。
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一群乃格兰货,都给老子闭嘴坐好了!”
待众人坐定,那声音又道:“伙计,拿几十条热毛巾来,再上些吃的填肚皮,酒却不急。”武松听了,知道这人便是指挥使,又听他吩咐手下都头,再派两个军士看着后院马匹车辆,轮换着吃饭。
武松暗道,这个指挥使倒有几分谨慎,且看贼人如何下手。
武松回了屋,却被孟雄的鼾声闹得心烦意乱,又出门在暗处站着。片刻后,一个伙计提着两坛子酒、一只卤鹅过来,给看守车马那几人道:“前院大人叫小人送吃的过来。”
军士与车夫欢呼一声,一起道了声“指挥使仁义”,先将卤鹅扯做几片,轮流着就着坛子喝了起来。酒水落肚不过半炷香工夫,这五人便东倒西歪,贴着车子滑倒在地。
这时,饭堂中忽然传来酒坛碎裂声音,指挥使一声大喝:“不是好酒!”接着便是抽刀声音。后院屋舍内一起蹿出十数人,个个手中提刀,冲入饭堂。武松握住腰刀要去助战,又见两个贼人提刀朝自己住的屋子走来。
一人道:“这两个撮鸟睡了,死的倒是清净。”
武松待二人走近,健步冲出,一刀一个先剁翻了,又朝饭堂行去。此刻屋内斗做一团,山西军士已倒了一地,却不见多少血迹,一个虬髯汉子和两个军士仍背靠背在苦苦支撑。
武松扯一张大桌先将后门堵了,喝一声:“贼人休得逞凶!”挥刀便杀了进去。一柄单刀舞开了,刀锋所到之处,鲜血四溅,犹如雪团上迸出点点梅花。
剁翻了五六人,其余贼人见势不妙,夺路便逃,武松心知除恶务尽,抢先拦在前门,又砍倒两个,余下七八人无路可逃,拼命似的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