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有名的大户有七八家,其中最富庶的还属刘员外和张大户。此时,刘员外家的高墙大院内鸡飞狗跳,一身肥肉的家主刘耀祖被两个面目凶狠的强人从内室拖出来,哆哆嗦嗦来到了前花园,发现自家妻儿仆役都已跪倒,被十几个手执钢刀的汉子围在空地上。
哭声伴着四周屋舍传来的翻箱倒柜声,刘耀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清河县那么高的城墙,强人怎么就会杀到自己家了,莫不是在梦中?
家养的大黑狗见主人被掳,斜刺里冲了出来,扯住刘耀祖右手那人提刀便刺,大黑狗“嗷呜”一声惨叫,肠穿肚破血流满地。
突然见了血,花园内的哭声一下子弱了许多。
“刘员外,兄弟拼了性命到此,你该明白事理吧,嗯?”一个高大汉子手提钢刀走了过来,他接过手下的火把,直逼到刘耀祖脸上。
刘耀祖顿觉面前灼热,甚至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却不敢丝毫闪躲,只是膝盖软了下来,告饶道:“好汉,好汉饶命啊!”
“兄弟不要铜钱粮食,只要金银,帮兄弟捱过这一冬,明春奉还!”这汉子是冢子山大头领冷威,绰号钻山豹。他深入清河县城劫掠,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本来冢子山离枣强县最近,不想枣强县被劫掠两次后,上禀州府调了一千官兵守卫,这一冬钱粮无着,只得舍近求远,来清河县冒一次险。
刘耀祖伏地道:“实不相瞒,家中金银大多换了交子,好汉拿交子去,便可到开封钱庄兑换出金银来。”
冷威哼了一声,一脚将刘耀祖踹翻,骂道:“一贯交子只得几十文钱,你当爷爷不知?”他环顾地上跪着的众人,指了指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手下便将这男子拉了出来。
“这是你儿子?舍不得钱财,便绝了后吧!”话音方落,钢刀自年轻男子背后搠进去,血淋淋的刀尖直透前胸。刘耀祖见长子丧命,痛嚎一声,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冷威对喽啰喝道:“拿盆冷水泼醒了!都麻利些,手慢了不怕生疮?”他听说大户人家的金银都在地底埋着,只有从家主身上逼问。
这边喽啰们开始从女眷头上抢夺金饰,少不得占些便宜,都是白白嫩嫩的小娘子,若不是在县城内,说什么也要掳几个回山。女眷们哪见过如此惨烈场面,不敢丝毫反抗,只能呜呜干嚎。
武松赶到时,见两个山贼穿着紧身衣、提着钢刀在门口望风,他贴着墙根缓缓摸近。借着墙根处的阴影,武松犹如一只游墙壁虎,迅疾到了两个山贼身后。他没有丝毫犹豫,手中大棍倏地点了出去,正中稍远处那山贼的后脑。那山贼连一声都没吭便栽倒在地,另一山贼扭头去看,也被武松一棍砸得没了声息。
收拾了望风这两人,武松定了定神,他出手时迅捷无比,完全没时间思考。现在仔细想想,先袭击远处那人,近处这人自然要背对着武松去看,就这么一瞬的工夫,他的命也丢了。若先袭击近处这人,远处那人目光投来,自然会看到武松。
武松忍不住搓了搓手,忍不住喃喃几句:武松啊武松,你还真是天生的刺客。
当武松踹开虚掩的大门时,刘耀祖已经被冷水泼醒,冷威正用刀刃抵着他的脖子,继续逼问钱财所在,哪知刘耀祖丧了长子,悲愤至极,死活不开口。冷威命喽啰又杀几人,刘耀祖仍是一言不发。
冷威见有人闯入,先是一惊,以为是官府来人缉拿,见只有武松一个,也不问来历,喝道:“给我宰了他!”
十几个喽啰闻言扑了上来,这些人手上都是短兵器,武松丝毫不惧,将大棍贴地一扫,前面几个喽啰扑倒一地。武松以寡敌众,手下毫不留情,一杆长棍被他当做大枪来用,沉重的棍头只点要害,手中沉重的大棍风声呼啸,无人能抵挡住一招半式。不过片刻,十几个喽啰已尽数倒在了地上。
武松会些拳脚,兵器却只是寻常,但他力气实在太大,这根黑木棍在他手中轻巧如灯草,落在山贼身上却似金箍棒。
冷威眼见手下喽啰一个个被武松打倒,顿时心凉了半截,他知道官府中的衙役捕快都是些草包,即使正面迎战,自己手下这几十把钢刀大抵也能全身而退。正因有了这个依仗,他才敢深入县城,只想捞一票就走,不想清河县竟藏着这么个煞神!
事已至此,冷威迫不得已提刀上前,壮着胆子喝道:“你这——”话未说完便觉眼前一花、手上一麻,一柄钢刀已被大棍磕飞,他正愣神间,又觉双腿剧痛,嘴上也啃了泥,原来两条小腿骨俱都被大棍扫断了。
武松制住匪首,大喝道:“刘家人!将地上刀子收起来,取绳索来!”
刘府之中,尚有许多喽啰正分散着劫掠财物,闻听外面动静异常,也从屋里冲了出来,见院中情景,知道此次是栽了。占山的土匪都是亡命之徒,知道被捉到官府也难逃一死,俱都提刀朝大门冲去。
武松一个人再厉害,也无法拦住这些人,无奈只好放弃追击,握着大棍守在刘耀祖及其家人身边。而冷威连声呼救,那些山贼竟无一人回头看他一眼。
此时,门外忽闻马蹄声响,于海于都头率三十个弓手、二十个长枪兵闯了进来,正向外逃的山贼仿佛一头撞在山墙上,立时懵了!
当家的冷威已成残废,山贼失了主心骨,大半跪倒乞饶,只剩六七个还想殊死一搏,提刀反杀回来,向后院冲去。
武松岂容他们逃了,抡起大棍杀上前去,旋风一般将这几人放倒,于海和那些弓枪兵看的瞠目结舌,缉盗的不该是自己吗?这个大汉是哪里来的?
“于都头,在下武松,白日在县衙里才见过的。”武松收了大棍,上前打了一个招呼。
于海跳下马来,仍然惊愕未消,指了指一片狼藉的院内,又看向武松,呆呆地问了句:“这……就你一个人?”
武松道:“哪里哪里,亏得于都头来的及时,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于海这才缓过神来,喝令手下将活着的盗匪都捆绑起来,死了的也聚做一堆,另派一个口齿伶俐的去禀报知县与县丞。
刘耀祖一家得逃生天,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迸发出来。哭了一阵才想起救命恩人来,刘耀祖带着一家老小,齐齐到了武松面前叩头,武松扶起刘耀祖,连道“不敢当”。
“于都头,晚上城门紧闭,这群山贼是如何进来的?”武松问道。这句话又提醒了于海,立刻差人检视城墙,以免知县问起时一无所知。
于海安排好了公事,又特意来找武松说话,平心而论,率人来擒山贼之前,于海特意喝了一碗酒以壮胆色,他本就没多大本事,怕是真的怕!只是上司有命,不敢不来啊!
想不到的事,山贼已经被解决了!清河县居然还有这等神人!于海早就不在乎功劳了,平安就好。
“兄弟,你有这样的本事,正合吃公门这碗饭啊!”于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