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水生舅舅被正式火化安葬。
葬礼是由镇上人帮忙安排,但是来参加的却寥寥无几。
水生和舅舅本就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这种情况无可非议。
最悲痛的当然是水生。
他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从此在这世上便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他精神恍惚,跟着送葬队伍把舅舅的骨灰埋葬在他们旧居旁边。当众人散去后,他便独自一人趴在那隆起的黄土堆上嚎啕。
在这之前,他似乎隐约听到几个送葬的镇上人问他今后打算,但当时的他不能回答任何问题,所以也没回答。那之后便再没人向他提问题,或者说其他的话——即便有的话,他也没能力听到了。
一点听不到。
一点听不到。
听不到……
“水生……”一个怯怯的声音。
“……”
“都怪我。要是那天我没叫你一起去钓鱼……”
“……”
“水生……”
“不关你事。”
“对了,”富贵揉揉眼睛,连忙转移开话题,“你找到那只匣子了吗?”
“没有,我还没来得及想它。”
“或许,我是说或许,那里面放了有价值的东西……”
“是的,”水生从地上爬起身,拍拍膝盖上的泥土,“你说的对,我今天就应该找到它。”
少年已经哭了三天,此时已然下定了决心,要在这世上好好的活下去。
那是他舅舅的心愿,也是他唯一能为逝者做的。
“那我们最好立刻开始行动。”富贵说。
“知道。”
“镇上人都知道那只匣子的事情,全怪医生那个大嘴巴。”富贵不满的撅着嘴,“万一要是被其他人找到了……”
“我仍然相信他们会还回来。”医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
富贵尴尬的闭上嘴,不敢看他。
“是的,我也相信现在那匣子里的东西对你很有用。”医生随即补充说,“孩子,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那匣子里可能装了你舅舅的毕生积蓄,一定要找到它。”
“是的,我们当然要找到,”富贵不满的嘟哝着,“当然这不关旁人的事……”
“谢谢你,医生,”水生擦掉眼角的泪水,他的心已经折腾够了,已经能够面对现实,“我会找到那个匣子的,你不用担心。”
医生走后,水生两人再次回到原来所住的废墟上。为了安排丧礼,这里临时搭了个小帐篷,可以栖身。
现在,除了两人,其他人早已离开。
“下一步怎么做?”富贵焦急的问。
“当然是找匣子。”
“没错,但是水生你记得,就算什么也找不到,我也会把我所有的分给你一半,我保证。”
“谢谢,富贵,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还用说!”富贵拍着胸脯激动的说,但他随即皱起了眉头,“但是,水生,你一个人今后可怎么生活呢?一个人生活可是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但我现在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舅舅——他一辈子离群索居,但却是个真正的好人。”
“不过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富贵打断说,“活人当然比死的重要。你现在要保重自己才行。”
“对,你说的对。”
“那你今后作何打算?”
“当然是先要找到那匣子——我在倒塌的房子里没找到什么钱,随身也没钱。”
“如果你想要的话,现在我身上倒是还有五块钱。”
“不,我不要。”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还能独立——”
“所以说,你一定要找到那匣子,我会豁出一切来帮你!”富贵喊道。
之后的几天,水生就暂时住在那为葬礼临时搭建的小帐篷里。富贵每天都去找他,两人一起寻找那失踪的匣子。
但是一切都徒劳无功。
两个人都泄了气。
“当然你不会再呆在这了,是吗?”一次寻找之后富贵问。
“可是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呀。”水生茫然注视着湖面。
“为何不搬到镇上去?那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富贵兴奋的站起来。
“或许可能。但是我想还是先找到匣子,再考虑以后的事。”
两个人没有拖延,继续寻找,持之以恒的搜索那坍塌的废墟,寻找任何可能的角落和他们认为匣子可能被藏的地方。他们掀开墙板,拨开瓦砾,抬走梁木,甚至用铁锹挖掘地面——但是一切终归徒劳,一无所获。
“看来已经不在这了,那匣子。”富贵首先绝望了。
“不,它一定在。”
“可我们已经到处找过了呀。”
“但舅舅他不会骗我。”
“好吧,或许。”富贵无奈的说,“但也可能他把它沉在湖里了呢?或者——或者是山上哪棵老树下面,或者是压在哪块岩石下面,或者,或者……”他想了想,终于大着胆子,“或者,或者它已经被其他人拿走了呢?”
“有可能,”水生茫然的看着前方,“但我还想试。”
富贵虽然不愿,但还是陪着好朋友一起辛苦。他们放大了搜索的范围,虽然心知没用。
找不到,毫无希望。
毫无希望。
黄昏阳落的时节,两个好朋友坐在了码头上。
两个人都精疲力竭,精疲力竭的不愿意张口。
水生尤其颓丧低落,富贵虽然在他旁边,却不知怎么做才能叫好朋友振作起来。
“那匣子一定会被找到,一定。”他试着观察水生的脸色,“当然,除非已经被其他人拿走了……”
“什么人,富贵?”水生忽然开口,眼神沉的像是湖水。
富贵立刻慌了:“我想可能是帮忙葬礼的人。或者其他……总之,我不知道……”
“哦。”水生淡淡的应一声。
富贵松口气。
“总之那只是一种可能。”
“我不认为是别人拿走了匣子。”水生说,“因为他们都是舅舅的朋友,都是诚实的人。”
“好吧,但是一点踪迹和线索都没有,不是很奇怪吗?”
两个朋友讨论了一阵,然后富贵起身告辞。
“如果你想,现在就可以跟我一起走。”富贵满怀期望,“那总比一个人呆着这里强得多。”
“不,我想呆在这儿,明早再找一遍。”
“好,假如你想,就来镇上找我,好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