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坐上自家的小船,水生在岸边目送他。送走了好朋友,他重又回到帐篷。
他又累又饿,但是却什么也吃不下。
“这样下去不行。”他想,“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他拿起富贵留给他的面包,强迫自己用力咀嚼。
他现在在这世界上已经绝无亲人,孑然一身。
这面包就如同他现在的状况,他要把它彻底嚼碎,吞咽下去,把它彻底消化掉。
自己一个人。
自己一个人。
孤独。
孤独。
让它们全都消失,消失。
全都消失。
……
但是全是徒劳。
一想到这儿,立时全身便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牢牢攫住,动弹不得。
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但是一旦夜晚过去,太阳从东方把第一束光线投射到他身上——奇迹发生了。
在他身上,某样东西发生了变化,再次让他恢复了生机。
水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早晨那特有的冷冽空气。
“我可以独立生活,”他想,“我可以在这个世界独立生活,就靠我自己,不靠任何人,甚至是富贵。”
随即他一口气跑出帐篷,跑到湖边去。
湖水清冽,若然接触,就刺激得人皮肤生疼。
他跳进湖水里,用力的在湖水中翻跃,直到牙齿打颤,四肢麻木,头脑兴奋清醒。
“如果我找不到匣子,我也要自己一个人活下去。”头脑兴奋的活动。
一旦从水中上来,他立刻回去帐篷,把好朋友留下的面包大口吃个干净,然后对匣子展开一轮新的搜索。
找了一整天,但仍然毫无所获。
傍晚时分,他暂时放弃了寻找,划船去湖中捕鱼,准备晚餐。
先前因为拒绝了富贵的好心援助,老实说,现在他身上是一分钱也没有。
但是少年却并不惶恐,也不着急。
“只要有心活下去就能生活。”吃饱之后,他坐在帐篷外的火堆旁思索。
火苗在少年的瞳孔中跳动,仿佛生命的舞蹈。
或更确切的说是生命力的舞蹈。
那生命力正在他的眼中曼妙的熊熊燃烧。
“我有力气。我还年轻。假如我想自己生活,就一定能生活下去。”
想到此处,他已经不再为未来那未知的生活而担心了。
“我可以先进镇子去,但是我先要有一身能御寒的衣服。”他想着,耸了耸肩。
寒气从冬夜的漆黑中渗透过来,让人难以抵挡。
“而且我不要再划船捕鱼,我要找一份正式的工作。”
思维在寒冷战栗中进一步兴奋的跨越。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新的人生。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想到这,他猛然间感到心满意足,连寒冷似乎都对他身体散发出来的热量畏怯退却了。
其实长久以来,在少年的眼中,捕鱼打猎已经是不稳定的生活方式,他早已经渴望去进入外面真实的世界,并且做一番自己想做的事。
打定主意,他立刻起身回到帐篷中,收拾自己的财物。
说是财物,其实只是两件破旧的单衫,还有一双同样破旧的胶鞋,一顶同样破旧的草帽。
他舅舅倒是留下一些旧衣服,但是对他来说没用。
因为那些实在是太过肥大了。
“我应该把它们都卖掉,把这里能卖掉的一切。”水生自言自语。
他到镇上去的时候,也知道在镇上有个在附近收旧货的商贩,他的店铺收取各种各样的东西。
是时候把他叫这儿来了。
第二天,水生天一亮就来到镇上。他首先走到那旧货贩子的铺子,但是门上却挂着歇业的告示牌。
“到湖区附近收旧货去了。”邻居说。
“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可能明天,也可能后天。”
“那好吧,如果他回来,你能让他去我家吗?告诉他我有些东西要卖他。”
“你要卖你舅舅留下的东西吗?”
“是。”
“卖了之后呢?”
“就到镇上来看看,看能不能找个工作。”
“那倒是不错。”那邻居说,“毕竟捕鱼这行当不算稳定——但是,你到底想要卖什么啊?”
“所有我能卖的,别人会买的。”水生笑了笑。
“要是我的话,我可不会大甩卖。”
“是的,我也这样想。”
“你要找的这位旧货商尽管有钱,可也是相当市侩小气的。”邻居有点替少年担心。
“谢谢提醒,这点倒不用担心。”水生想想说,“假如他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价钱,我就把我舅舅的所有东西搬到船上,运到别的地方卖。”
“那倒也行。”邻居想了想,“那你是不是也要卖你舅舅的那张旧渔网啊?”
“是的。”
“我给你二十块,买它。”
“我想至少五十——那是张结实的好渔网。”
“确实,尽管有点旧——好吧,五十就五十,你把它带来镇上给我吧。”那邻居说。
水生毫不迟延,立刻返回他以前那个“家“把渔网带来,并且做完了他的第一桩交易。收到钱后,他又返回去,把所有他认为能卖的都整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