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许秀怔住了。
她只觉得一阵恍惚,曼青前次给她的信中还写着,她那一对双胞胎儿女,在用了她给的方子之后,身子终于渐渐好起来了。
“这么久我总算敢抱一抱长平和长安了,两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小猫一样,胳膊细得仿佛一碰就要折断了一样,还没有绒团重。现在他们身上终于长了一点肉,何嬷嬷说,等再养上几个月,他们长得白白胖胖的,也能抱到外面晒一晒太阳了。”
“长平是哥哥,长安是妹妹,”她在信中写道,“可长安比长平更调皮,我伸手的时候,她就会来抓我的手指,抱着她的时候,总喜欢揪我头上的珠花。长平小小的一个人儿,已经很少会哭了,针灸的时候长安会往后躲,他倒是仿佛习惯了。”
“两个孩子自打出生之后,整天喝各种药,前儿何嬷嬷用筷子蘸了一点蜜水,点在他们的唇上,长平和长安都惊呆了,小长安揪着何嬷嬷的手不放,张着嘴还要再尝尝。”
“侍月说小诺儿长得好看的紧,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再过些日子,等长平和长安养胖了,我就让画师画了他们的画像给你送去,他们长得也十分好看呢,就是眼下还有些瘦,小脸也黄黄的。”
“抓周的时候小长平还不会爬,由乳母抱着,一样一样递给他看,最后他抓了一支笔;小长安就活泼多了,一整张桌子,从这头爬到那头,所有的东西都抓在怀里不放,我笑她是个贪心的性子,什么都想要……”
曼青的长女……夭折了?
活泼泼的小长安,贪心的小长安,喜欢揪珠花的小长安……夭折了?
“秀秀,秀秀?”
许秀耳边听见李渊担忧的声音,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李渊抿了抿嘴唇,将她揽入怀中:“秀秀,你别太伤心了。”
“伤心?我?”那种诡异的割裂感渐渐离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小长安从小便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熬了过来,身子已经渐好了,怎么就——三皇子怎么这样没用,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保护好!”
她伤心什么,她有什么资格伤心呢?小长安受的苦,她没有亲眼看见,小长安渐渐好转,她也没有在一旁见证着,她只是心疼。
心疼小长安来这世上一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何嬷嬷用筷子头蘸的一点点蜜水,看过最好看的东西,是娘亲头上的一朵珠花,在抓周的时候,她是不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是不是第一次能自己牢牢抓住些什么?
她分明应当有着更广阔的人生和未来啊!
许秀不敢去想曼青现在是什么心情,她作为一个只听过只言片语的局外人,尚觉得不能接受,那曼青呢?
小长安是她拼死生下的女儿,她独自一人从绝望支撑到又有了希望,可眼下那一点希望却忽然被掐灭了,再也没有了。
“秀秀,很多事不是尽力就可以做好的。”李渊轻声说道,“人总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我想,三皇子应当比你更痛恨他自己。”
许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抓着李渊的胳膊,将脸埋在他胸前,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这件事该怎么对母后说?”等哭过之后,她抽着鼻子问道。
李渊沉吟了一下:“暂且先瞒下吧。”
之前曼青中毒生产的事便一直瞒着太后,后来等孩子出生了,也只告诉她因为早产,在娘胎中不足,所以两个孩子身子有些虚弱,要好好将养着。
太后很是心疼了一番,侍月回去的时候便送了许多补品去。
她是将侄女当成女儿养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被她知道了,少不得要大病一场。
许秀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她没有任何法子能帮到曼青。
“秀秀你忙了一整日,又睡了许久,现在饿不饿?”李渊小心翼翼地问她,“想不想吃些东西?”
许秀摇摇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一些,”李渊温柔地哄着她,“等会儿宫外还要给你送银子过来,你不多吃些东西,哪有力气数银票?”
“数银票还要花什么力气。”许秀嘟囔着,想到那银票是方凌在北越赚的,另一半给了曼青,曼青如今要再多银子又有什么用呢?多少都换不回小长安了啊!
她又是一阵心酸,低头抹着眼泪。
李渊扬声命人将饭菜端进来,将她抱在腿上,一口一口亲自喂她:“秀秀,你总要吃些东西的,不论为了什么事,也不能饿坏了自己的身子。”
许秀勉强吃了几口,便推开了他:“我这会儿真的吃不下了,你先走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李渊没有办法,只能又安慰了她几句便离开了。
许秀一时想要写信给曼青安慰她,一时又觉得自己眼下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过于苍白无力,提笔写了几个字,便再也写不下去了,毛笔长久地顿在那里,在纸上洇开大片的墨迹。
她心中烦乱,将纸团起来扔到了一边,人颓然倒在榻上。
没一会儿功夫,白芷走了进来:“娘娘,方姑娘给您送银子来了。”
若是往常,许秀定然会觉得十分兴奋,可今日她打不起什么精神,只挥挥手让人将东西拿进来。
一个小太监捧着锦盒走了进来,白芷将锦盒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银票,她取出来递给了许秀,许秀随手翻了翻便放到了一旁。
“等会儿清点一下记在账上吧。”她无精打采地吩咐道。
“是。”白芷应了下来,往锦盒里面又看了一眼,“娘娘,还有一封信。”
“拿来我看看。”许秀伸手将信接了过来。
凌姐姐除了第一次送银子的时候给自己带了信,之后都只是将银票和账本送过来,不知这次送信过来,是有什么事。
许秀将信拆开,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的脑子里轰然作响。
“秀秀,救救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