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槐树村里,陶二狗离去后,随着天光大亮,人们逐渐起来活动。便有那喜欢唠家常的逢人说道:“老嫂子,你说怪事不怪事?昨晚俺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三个小鬼去陶二狗家提亲咧,说是拿了他们的彩礼,就是把春妮嫁给他们鬼王,不然我们全村都要遭殃。”
“什么!你也做了这个梦?我昨晚也做了相同的梦!这事莫非是真的?”
“我家三瘪昨天确实从陶二狗那里抢回来一个金手镯子,我还高兴了一整晚呢,这事大概是真的!”
“那不好,我们快去找村正村老商议!”
越来越多的人跑到村正陶八爷的家中,追问议论此事。
没过多久就来了四五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将他家的院子挤得水泄不通,连个鸡狗也没处站地了。
村正陶八爷坐在板凳上抽着水烟,看了看院里这些人,一时间也感觉头大如斗。
一个身形肥胖的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八爷,你给个话,这事怎么处理?大伙昨晚都做了同样这个恶梦,绝不可能是假的!如果我们不将陶小妹嫁给那鬼大王,只怕我们都要遭殃!至于是个什么结果我想没人想去体会吧!”
一个瘦子也道:“俺道昨天陶二狗哪里来的那么多金银珠宝,原来是这般来的,你们都拿了一份,那大王若是娶不到媳妇,愤怒之下,大伙都要被小鬼拉去十八层地狱受苦!”
这话说得众人汗毛倒立,心中惶恐畏惧。
又有一名年老的村老说道:“我说老八,天降此大祸事,事关我们全村数百口人的生死存亡,你可要早作决断呀!大伙可都等着你一声令下了!”
陶八爷两手拄着水烟竹筒,唉声叹气道:“真是流年不利!这二狗子也是个傻子,什么不捡干嘛非要去捡那鬼东西!这下惹祸上身了吧!你们说这事情怎么弄?难道真要像梦里小鬼说的一样,将那二狗家的丫头埋了?这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若是官府追究起来我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瘦猴眼神一狠,道:“无毒不丈夫!为了全村老少的性命,必须如此!要怪就怪那二狗子没事捡什么鬼彩礼吧!官府便是知道了,我们只说那丫头是妖怪变的,大伙看到她半夜跑去生吃鸡鸭,这才将她处置!”
一个尖嘴猴腮的村民拍手叫道:“好!就这么办!不过我们可不能草办惹得那鬼大王不满,我们还需风光大办!嫁妆,花轿,凤冠霞帔,都不能少,吹吹打打的将她送去才好!”
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出主意谋划,最后由村正陶八爷拍板定下:“既然大伙都商议妥当了,便这么定吧!大伙分头行动,猫胖,你带十几个人去将那丫头绑了;瘦猴你带几个人去乱葬岭选个好地方挖坟坑;三瘪你带几个人去将村里的花轿搬出来装扮一下;老九你带几个婆子到村里搜罗一些嫁妆,家家都要出些,哪家要是不愿出的惹来麻烦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另外那些吹打班子按照以往惯例组一个……”
事情分工完毕,各自离去执行。
此时的陶老妇与陶小妹还不知大难将至,仍在家中干着活计。
陶老妇一边纳着鞋垫,一边忧思:也不知道二狗子去到县城没有,有没有请到郑师傅?
陶小妹正在纺棉线,见老娘正在发呆,便问道:“娘,您在想什么?”
陶老妇回过神来,言说无事。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快!快!快!”
二人正疑惑间,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七八个汉子,面色不善,手拿捆绳。
陶老妇当场惊慌大声喝问:“你们要干什么?”
猫胖坏笑道:“干什么?请春妮小妹上花轿!”一呼左右,四五个人齐齐冲了上去,将陶小妹抓住。
陶小妹一个劲挣扎,哭喊道:“猫胖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放开我!娘!救我!”
几人又将她拿大捆绳绑上,生拉硬拽拖出门去。头发也散了,衣服也被扯裂了,鞋子也掉了,手上脚上尽是划伤。
陶老妇怒不可遏,急上前阻拦,“天杀的!你们这些王八蛋,快快将春妮放了!”
猫胖抬起一脚直接将陶老妇踹倒在地,唾弃道:“去你娘的!要怪就怪你家二狗子没事捡什么鬼彩礼,害得我们全村遭殃!将人给我带走,送上花轿,给鬼大王送去!”
陶老妇被踢得滚在地上,头又撞到墙根,直接就晕死了过去。
陶小妹大喊大叫,希望有人能听到她的叫声过来主持公道,又被人拿条白布勒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之声。看着老娘被人踹倒在地不知生死,眼泪哗哗往下流。
……
郑一剑四人风尘仆仆赶往槐树村,到了入夜初时才抵达村外。
他与姜虎倒是轻松自如,一路上还侃侃而谈。郑义云与陶二虎却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中途休息好几回。
“到了!到了!这就是俺们村!”陶二虎指着前方道。
众人见前方果然有一个村庄,村口有棵好大的百年槐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上面还吊着一口大黑铁钟。
恰巧此时,村里迎面走来一支迎亲队伍,头前几人穿着奇怪的白色孝服,吹着唢呐敲着锣鼓,哔哔叭叭,乐曲不丧不喜甚是特别。
乐队后面跟着两个戴着头套面具的大头娃娃滑稽者,手拿蒲扇又蹦又跳。
再之后便是四个身穿丧服的汉子抬着一顶大红花轿,颤颤悠悠而来。旁边还跟随着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媒婆,三步一扭腰两步一回头,脸上无喜也无悲。
花轿行过,后面跟着三四十人的长长队伍,人们抬着许多事物,有纸做的房屋,纸糊的人马,又有一个个挂着红绸的木箱子,不知里面装着什么物。
迎亲队两边又有十几个或手提灯笼火、手举火把者护道相随,一路又是抛洒纸钱,又是燃放鞭炮。
郑义云奇怪说道:“你们村还有夜里娶亲的风俗?倒是与其他地方大是不同。”
陶二狗本就是憨子,哪懂这些,只道:“俺也不晓得。”
郑一剑也看着大感古怪,只道是本地风俗如此,也就没往心里去,说道:“还是先带我们去你家中看看吧!”
迎亲队伍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人们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望着他们,无一人跟他们打招呼说话。
陶二狗领着三人赶到家中,“娘,俺把郑师傅请来了!”
令他奇怪的是,时不过酉,怎么家中也不掌灯,静悄悄的?
脚踏屋门,赫然见到陶老妇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惊喊了一声“娘!”急飞扑过去,噗通跪在地上抱起陶老妇哭喊着摇晃。
众人跟着进了屋发现这一情况,也是大吃一惊。郑一剑忙上前一把拿起陶老妇手腕号起脉来,见还有脉搏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只是昏迷过去了。”
又给她掐人中,过了半盏茶时间,陶老妇才迷迷糊糊呻吟着清醒过来:“哎……哎……”
睁眼一看四人正围着自己,迷糊道:“我这是怎么了?”
陶二狗忧心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如何躺在地上?小妹呢?”
老太太许是上了年纪,脑子也不怎么灵光,想了半会才忽然急躁大声喊起来:“哎呀,快快去救你小妹,她……她……被猫胖一伙绑走了!说是上什么花轿,给那鬼大王送去!快快快去!”
郑一剑听闻,心头一咯噔,面色突变,叫道:“不好!适才所遇迎亲队必然就是绑人的!二狗子义云,你们留在此处照料老夫人,姜兄助我速去救人!”
姜虎自是没说的,“好!”
两人拔转身形就朝外飞奔而去,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郑义云急喊一句:“爹,我也去!”他打小便跟着郑一剑练就《新衍虫飞剑诀》也有小成,自信对付等闲之辈不在话下。
对陶二狗说:“我去帮忙救你小妹!”说完也冲了出去。
……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抬着花轿来到村外不远处的乱葬岭,早有七八个人将坟坑挖好了,又造了一口漆红的大棺材,正放在坑内。
陶八爷与两个村老走上前去,对那几个人问道:“瘦猴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脸黝黑的瘦猴子拿着铲子回道:“八爷,都准备好了!”
陶八爷往前走了几步到坑前,往里瞅了一眼,棺材也是上好的木料所做,内按七星北斗摆了檀香,铺好了龙凤花卉的锦绣大红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发话:“请新娘子落轿入洞房!”
“嘭!”一声,四个轿夫将花轿放下,转身就钻到轿里,拖拽着一个五花大绑、穿戴着凤冠霞帔红袄裙的新娘子出来。
不是陶小妹陶春妮又是谁来?可怜个纯朴善良的美丽姑娘,被人捆成了粽子一般,口勒白条,满目无尽的冤屈和害怕,泪水如珠挂串洒落霞衣。
心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如死灰——娘,哥,春妮今晚就要与你们辞别人世间了,望你们以后珍重!
“推下去!”陶八爷沉脸挥手道。
两人拉扯着陶小妹到坑前,一把将她推下了坟坑棺材里。
“新娘入洞房咯!富贵绵长儿孙满堂!”媒婆扬声唱道。
“洒嫁妆!”陶八爷吩咐。
便有十几人抬着那些红绸箱子到近前来,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各种物件往棺材里面扔。有布匹、点心、陶罐瓷瓶、些许的铜钱烂玉、陈旧首饰等等。
陶小妹被砸得躺倒棺材里,又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覆满了身,难以动弹。
陶八爷见差不多了,挥手喊道:“闭门谢客了!”转头望了望瘦猴子,给他挤了一个眼神。
瘦猴一时还没领悟,凑到近前问道:“八爷怎么了?”
陶八爷怒其愚钝的压声道:“上盖封棺!”
瘦猴这才恍然大悟起来:“得咧!兄弟们,给我上板盖棺!”
便有四五个人抬来了棺盖要往上压,陶小妹这时却拼命的挺起了腰,令棺材板压不下去。
瘦猴见此,心一狠,咬牙举起了铁铲对着陶小妹当头便是一“当!”
“呜!”陶小妹被敲得头破血流惨叫一声,登时软倒了下去。
“给我盖上!”
几人这才顺利的将棺材板盖好,又拿来了棺材钉打上。
陶八爷见封好了棺材,道:“夯土吧!”
七八个村民开始往棺材上铲土覆盖。
陶八爷回头对那些婆子道:“给春妮烧去房子、丫鬟、马车轿子、衣物,给我放声哭嫁!”
那些婆子便将那些纸房纸马堆在一起用火点燃,一边烧一边嚎啕大哭起来:“俺的个好闺女喂……嫁到了那边享富贵嘞……”
便在这时,从那远处飞纵而来两道身影,人未到,先大喊传声:“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