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在庭院的偏厅,红毯梨花木桌,酒盏剔透价值不菲。
李莲花几人到的时候,便见主位上坐着一个气度沉稳的男子。
看着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五官端正俊雅,黑发碧簪,蓄着柔亮的胡须。
通身孔雀绿织金华服,本该彰显贵气,却被那张脸衬得几分儒雅。
这便是云州首富,第二平秋。
那人笑着朝起身跟李相夷寒暄几句,邀他们几人入座。
丝竹伴随银铃声将思绪浸入异域少女灵动的舞步中,主座上的第二平秋时不时邀几人同饮,一杯接一杯。
他身边站着几个容貌清丽秀美的女子,每每添酒,都换了一个又一个。
大有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之势。
李莲花抬杯应酒,目光却在那几个女子脸上流转。
一舞结束,舞姬散去。
第二平秋饶有兴致的问询身边的女子,接下来安排的是什么,大有不醉不归的意思。
李相夷放下酒杯,扬声开口。
“第二先生,李某今日来,除了为府中案情,还有一事相求。”
第二平秋摆手笑道,“李门主远道而来,理当尽兴而归,今日咱们不谈公事,只问风月!”
李相夷淡笑一声,“先生好雅兴,只是今日李某无心问风月,也不谈公事,只想见一个人。”
第二平秋听了这话,不由得好奇。
“这世上,还有李门主见不了的人?”
李相夷回过头,目光落在身边的桌上。
李莲花正剥着一碟花生,突然全场的注意力都随着李相夷的目光转了过来。
他撂了花生壳,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实不相瞒第二先生,李门主是替在下来寻人的。”
李相夷接话道,“听闻府上有个金针使得极好的大夫,我这位朋友身子抱恙,想请他给诊诊。”
第二平秋上下打量了李莲花片刻,看着的确病恹恹的,上门求医也不奇怪。
他有些为难的叹了一声,“李门主,不是在下不给您这个面子。”
“只是这郭大夫前几日出了城去寻药,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
李相夷眉头一紧,“那还真是不巧。”
第二平秋笑着安抚道,“郭大夫不在,我府里还有其他大夫,不如三位今夜留宿于此,明日我便让他们来给这位公子断断脉象?”
李相夷还没开口,便听得李莲花拱手应下。
“哟,那就多谢第二先生了,李某感激不尽。”
李相夷回眸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含笑,一双眼里思绪流转,便知道这老狐狸指不定在打什么算盘。
具体打的什么算盘李相夷不知道,但宴会继续后,李莲花很快就喝趴在了桌上。
李相夷顺势道,“第二先生,天寒露重的,我这朋友本就身子不好,如今又不胜酒力,怕是不能陪你尽兴了。”
第二平秋虽觉得可惜,却也没敢真给李相夷什么脸色看,客客气气让人给他们安排了别院休息,便散了宴会。
李相夷和笛飞声一左一右架着步履蹒跚的李莲花出了宴会厅,一路走向别院。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前面为他们带路的婢女停在别院门口,侧身道。
“几位,就是这里了。”
“有什么需要,可来前厅与奴婢交代。”
说罢,朝三人福身行礼,退了下去。
才进了别院,李相夷便垂眸看向耷拉着头的李莲花。
“行了别装了,没人了。”
李莲花这才抬起头,讪讪收回搭在两人肩上的手。
李相夷迈步走入一边的凉亭,“说说吧,你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李莲花与笛飞声抬脚跟过去,三人分别落座。
亭子里有茶点,正合适醒酒。
李莲花翻开茶杯挨个摆好,“你们觉得,这个第二平秋,如何?”
李相夷提起茶壶挨个倒满,“与你半斤八两,他是笑面虎,你是老狐狸。”
李莲花一时语塞,笛飞声却笑了出来。
李相夷打他一眼,“笑什么?”
笛飞声收敛笑意轻咳一声,“咳,气劲内敛,此人功夫底子不错。”
李相夷若有所思,“的确有些底子,但我并不记得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
一个江湖人,在江湖地界混成了第一首富,四顾门却没收到消息。
这很古怪。
“所以你答应住下留宿,是为了明察暗访第二府的情况?”
李莲花皱了皱眉,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你……可以这么理解。”
李相夷点头,“那今晚,咱们好好查查。”
李莲花摆了摆手,“你们查你们查,我轻功不行,就不跟着掺和了。”
李相夷眉锋一挑,一双锐利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李莲花,一点点凑近。
李莲花心虚的目光乱瞟,不自觉的往后闪躲。
“干,干什么?”
李相夷眯眼看了他半晌,才扯了一下嘴角。
“轻功不行,却能两度从四顾门逃离。”
“李莲花,你把我当三岁孩子糊弄呢?”
李莲花几度欲言又止,想解释点什么,又觉得根本骗不过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转头去看笛飞声,笛飞声在干什么?
他在嗑瓜子,满目的戏谑。
就差把看热闹不嫌事大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算了,半夜装死就行,他不起来,这小子还能架着他到处翻箱倒柜不成?
李莲花破罐子破摔的想着。
然而事实证明,的确能。
时值夜半,明月皎皎。
云州的天飘满了愿灯,星星点点照透了半边天。
李相夷靠着李莲花房间的窗户敲了敲,没动静。
他伸手推了一下,并没有推开,侧耳细听,便听见里面李莲花翻身缩进被子里的声音。
李相夷眉锋一挑,索性以暗劲一震。
窗户栓闷响一声,断裂落下,他抬手一推,翻身进屋。
四周安静下来,半晌没动静。
李莲花心怀期待,莫不是看他睡着,人已经走了?
试探性回过头,便见身后站着一个人,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不是,你这人有没有礼貌啊……”
大半夜撬一个男人的房门,这是他李相夷该干的事吗?
下一句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李相夷一把揪住后领从被窝里扒出来。
他被连拖带拽扯上房顶的时候,笛飞声已经在等着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李莲花冷笑了一下,“李门主盛情相邀,不敢不来。”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愿意的意思。
笛飞声笑,“李相夷,你干脆找根绳子把他拴在腰带上算了。”
半步都离不得,看来两度从他眼皮子底下逃掉的心理阴影很重啊。
李相夷点头,“可以考虑。”
李莲花白了两人一眼,“闭嘴吧,赶紧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