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上菜了,是那种很干的羊肉条。
李莲花捻了一条在手里慢悠悠撕着,问他。
“笛盟主这一下午,忙什么去了?”
笛飞声看他一眼,“怎么,你对金鸳盟的事有兴趣?”
李莲花一听这话,赶紧摆了摆手,“我随口一问,没有探听你盟内机密的意思。”
什么金鸳盟?有不了半点兴趣。
“倒不是什么机密,门内探子来报,说发现了角丽谯和云彼丘的踪迹。”
李莲花一顿,等他细说,笛飞声却将话头一转。
“想知道?”
李莲花咬了一口羊肉,斜他一眼,“爱说不说。”
笛飞声笑了一下,“我不仅知道他二人的踪迹,我还知道单孤刀的踪迹。”
李莲花狠狠嚼了两下,“别卖关子,要我干嘛。”
他既然这么说,笛飞声自然直言不讳,“解毒以后,跟我打一场。”
李莲花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不是,一个李相夷不够你打的?”
笛飞声摇头,“各算各的。”
他听过李莲花口中那十年,与现在自己所经历的全然不同。
他无法想象,因为被下毒而输给笛飞声,对李相夷来说,是怎么样的遗憾。
自那以后再不能握剑一战,又是怎样的可惜。
他看过去,眼眸像点星一样,很干净。
李莲花有时候很奇怪,一个凶名在外的魔头,眼底怎么会有如此纯粹的光。
但这一刻,他很清楚。
笛飞声在遗憾,他在遗憾自己所经历的那十年。
李莲花低着头,手里端了一杯茶,里面漂浮一根站立的松针,似剑。
他吹了一下,那松针便贴着边缘去了。
“老笛,你知道吗。”
“忘川花的阳草,可以助你突破悲风白杨第八层。”
笛飞声微愣一下,眉锋一挑,“那又如何?”
李莲花抬眼看他,“你寻到忘川花,可以留着自己突破。”
笛飞声直言拒绝,“不需要,本尊有的是时间攻克第八层。”
李莲花笑了一声,“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笛飞声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李莲花看着他,突然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这次是对着笛飞声本人。
“我问你啊,李相夷跟我,你更看重谁。”
笛飞声放下端着的茶杯,“对你来说,笛飞声先对手,再是朋友。”
他那双沉黑透亮的眸子看着李莲花。
“虽然你武功废了,年纪大了,风采不如当年。”
“但对我来说,李莲花先是朋友,李相夷再是对手。”
李莲花选择性失聪了一下,脸上依旧挂着笑。
“你不必为我感到遗憾,过去的经历成就如今的我。”
“而如今,我的剑已经没有战意了。”
笛飞声冷笑了一声,“刀架到你脖子上,我就不信逼不出你的战意。”
李莲花:“……”
神经病!
一道红影阔步而来,踢开凳子就入了坐,“聊什么呢?”
他翻手倒了一杯茶仰头饮下,放下杯子看向二人。
身后跟着刘如京,两人皆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笛飞声没说话,李莲花则倒了一杯茶放在他边上,“刘先生,请坐。”
刘如京看了李相夷一眼,得到他点头,这才道谢,入座喝茶。
“我听说你二人上山查案去了,查得如何?”
刘如京道,“白狼是被毒死的,看管的身上发现了这种毒药。”
李莲花挑眉,“这么说来,是看管杀了白狼。”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是什么,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刘如京摇头,“不清楚,没接着往下查。”
李相夷开口,“我上山是为了替你脱罪,证明此事与你无关。”
“至于这案子的真相,丘平川自己会给出交代。”
李莲花点了点头,他明白了。
看管是丘平川的人,这么多年不毒杀白狼,偏偏在昨日。
这说明什么?说明接到了丘平川的指示。
追云山庄再不济也是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地方,总不可能真的被人夜半潜入,又碰巧杀了毒死白狼的看管,再溜之大吉。
“他针对我?”
联合昨晚丘平川的举动,明晃晃的就是想以此来构陷他。
李相夷扫他一眼,“不够明显吗?”
笛飞声也斜他一眼,“他昨晚就想弄死你,你看不出来?”
李莲花奇了怪了,“不是,凭什么啊?”
看他对丘蝉的疼爱并非作假,就这么对她的救命恩人?
李相夷浑不在意,“不重要,今后我在,没人能伤你。”
实在看不下去少年人张扬倨傲的模样,李莲花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遮挡视线。
聊了这么一会儿,李莲花点的东西已经上来了。
一碟花生摆在李相夷面前,李莲花顺手挪了一下,动作却是蓦然一顿。
李相夷也是一愣,看他的目光若有所思。
李莲花硬着头皮笑了一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咳,他们家花生,炒得不错。”
好在李相夷什么都没问,一顿饭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吃过去了。
到了下午,街上的人反倒越来越多,并没有散去的趋势。
李莲花问了客栈小二,才知道今夜云州城有个什么祭祀,热闹得很。
人潮往来的大街上,三人并肩而行,去往第二府。
李莲花看一眼天色,“非得这么晚去打扰人家吗?”
李相夷抱剑在侧,神色不容置疑。
“不打扰,今日我递了拜帖,第二府回帖说晚上设宴款待。”
李莲花噢了一声,“那真是托了李门主的福。”
他忘了,队伍里有一只花孔雀,走到哪里招摇到哪里,关键是整个江湖都得给面子。
云州第一首富的宅邸,在整个云州城,都是地标性的建筑。
占地极广,雕梁画栋,远远看着好似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好铺张的架势,不愧是云州首富。
门口早早有人迎接,刘如京上前递了帖子,那人笑吟吟的便将李相夷一行人迎了进去。
越过朱门高墙,便见里头庭院广袤,林立山石草木。
白玉廊桥弯九曲,溪水伶仃绕亭台。
李莲花小声感慨,“这云州首富姓第二真是可惜了,他该姓第一。”
笛飞声的耳朵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什么第一?”
李相夷斜他一眼,跨步离去。
李莲花白他一眼,跟着走了。
笛飞声迷茫,不是,这两人什么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