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醉酒,醒来不好受她知道,可她不知道头竟然这么痛,眼角也肿的厉害。
郑慕昔瞅着镜中这张微微浮肿的脸,十分后悔,不该纵着性子胡来。她一向讨厌人喝酒,醉酒的人,不但在伤害自身,还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
可昨晚,听到伙计推荐有上好的桂花酒,她就忍不住想喝一口。
自郑家满门被灭,她就讨厌桂花,闻到桂花的味道,她就止不住地呕吐。
如果不是为了扮演江雨翊不露馅,她不会去尝试吃桂花糕,让自己难受。
后面适应了,她也没忘记那夜桂花混合着血腥味,钻入她心里,日日夜夜撕咬着她的痛苦。
后来,跟江雨翊一起,看着她的笑脸,吃着桂花糕,那种痛苦没有再来。
报了仇,她也不再迁怒于桂花,桂花是无辜的,坏的是余之恒。
桂花酒,初入口,清香冷冽,微苦而后甘甜,一杯下肚,她的烦忧似乎不见了,堵在心口难言的话,也随酒灌了下去。
听着汐月与阿离一来一往的对话,她不自觉喝了一杯又一杯,一个人喝光了大半瓶。
她想起那晚温柔对她的阿翊,咧着嘴角笑着。
后来头晕,她拿手撑着头,又灌了一杯,再要喝,酒壶被阿离抢走了。
再后来,阿离拉她的手到他肩上,另只一手扶着汐月上了楼。
阿离先送汐月到她们的房间,再送她回来,阿离就趴在离床不远的桌上睡着,他说担心她从床上摔下来。他问她,是因为江姐姐才喝这么多吗?她没回答,阿离摇摇头出门了。
她捏了几下太阳穴,头还是痛,一直到上了马车,也没减轻多少。
一整天,她都躺在马车里,饭也吃下去,只喝了碗肉汤。偶尔听到她们的笑声,她想起身,头就开始痛,只好躺下,闭着眼,等着症状好转。
天擦黑,她们到了骆驼峰下,马车不好上山,都统一放在山脚的马厩里。
她们徒步上山,跟前次她独自一人上山比,这次因为醉酒头痛,还没到山腰,她就不行了。
乌禾插着腰笑她,说她老了,上次还有人拦着她,这次都没人拦,还走这么慢,看来非得找人抬她上去了。
乌禾这是想激她,可惜头痛还是占了上风。
汐月替她说话,说她喝了大半瓶酒才这样,说完还想来背她。
她拒绝了,说自己先歇歇,让她们先走。
乌禾笑着说晚上这里毒蛇横行,她是想喂蛇啊。
她一听,吓得后背冒了冷汗,身体不自觉发抖。
汐月打了乌禾一下,乌禾没躲。
“你干嘛这样吓她?”
被这一吓,她的头似乎不怎么痛了,也不怎么晕了。手脚也不那么软了。
乌禾从包袱里掏出布袋来,从里头拿出一根银针。
“我帮你扎一针吧,你真不能一个人待在这里。”
“你不是只会用毒吗?也会医人?”
乌禾看了汐月一眼,“略懂皮毛。”
郑慕离瞅着那根银针,有些犯怵,他背过身去。
汐月看见了,没揶揄他,问乌禾要扎哪里。
“太阳穴,你先扶阿昔坐下来。”
太阳穴被扎了一针,郑慕昔感觉舒服了一点。
四人往上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就看到了骆驼峰的大门,大门旁站着一位持剑的女子。
还未走近,那女子就朝她们招手。
乌禾跟她们介绍,说这是她的师妹岑真,她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和晚饭,待会儿就能饱餐一顿了。
郑慕昔记得她来的时候还没见过这位,就问她师妹是何时来的,那时怎么没见过。
乌禾说那时这位师妹回家去了,又探头看她,问她清醒过来了。
郑慕昔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向她道歉,说是以后不会再喝酒给大家添麻烦了。
乌禾笑她,小事而已,不用这么郑重其事,还说她偶尔这样还蛮可爱的。
汐月笑着朝她点头,说那酒的确好喝啊。
郑慕离低头笑着。
郑慕昔心中的不安褪去,她对醉酒有所改观,像她这样不耍酒疯的人,偶尔醉酒,也能转换一下心情,也不算恶事。
之前她来时,因为担心救江雨翊,没能仔细看骆驼峰的主殿,现在看来,还蛮开阔有气势的,再看眼前嬉皮笑脸的乌禾,掌管着这样的地方,顿时羡慕起她来,也佩服起她来。
再联想江雨翊跟她说过,乌禾杀了名气极高的骆驼峰主人洛长天,就接管了这里,她一人对骆驼峰几十号人,可见用毒之技出神入化。
她实在无法将那样的人跟眼前的人联系起来,特别是跟乌禾一起待了这么久。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时独自来这里,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她对乌禾可以算一无所知,却还敢来此求她救江雨翊,她那时心中根本没有害怕,只有担心和渴望,如果有乌禾相助,她肯定可以救到江雨翊。
她拍拍了心口,安抚着自己,她爱江雨翊到了不惧生死的地步了,她之前为何没有发现。
她有如此的勇气,为何不敢对江雨翊说她喜欢她?
那时,她是借了江雨翊的身份,披着江雨翊的皮,意识到这些,她知道了自己为何会在意江雨翊了。
她想变成像她那样的女人,能认清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勇敢去计划,去执行。
她有些后悔,江雨翊那样期待地看她,期待她肯定的回复,她却因为害羞不敢回应她,这样的她,有资格喜欢那样的她吗?这样的她,值得她这样喜欢吗?
“在想什么?眼睛张这么老大?”
乌禾站在她面前,抬手在她眼前挥着。
“在想江雨翊。”
乌禾瞪大了双眼,她居然敢说出口,看她的眼神还不闪躲,这是被她扎坏了?不对,好了?
乌禾往前头走在一起的两人看着,眼神微暗,很快又笑着,轻轻拍了一下郑慕昔的肩膀。
“等她回来,亲口告诉她。”
郑慕昔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月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透出来,照着高耸的骆驼峰,这里,宛如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