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陈月君身边，陈月君歪躺在治疗椅上睡得很香。
护士走过去看了一眼陈月君吊瓶里剩下的容量，对何平说：“还有半小时，再换一瓶，半小时后，记得叫我哦！”
何平忙点头，用手机设定时间提醒，低头继续忙碌。
会展项目都已经进场开始布展，差几样东西物料还在订做，过年物流没有年前快，可能要拖，何平一边和设计部的员工反复核对物品样式，一边上网找离北京最近的工厂。
3d特效部通知何平，三位外援有两位明天就能到岗，只有方少堃提出要和陈月君谈一谈。
何平问他们，“方少堃要谈什么？是钱吗？”
“何平姐，你自己跟方少堃聊一聊吧。”
于是何平给方少堃去了一通电话，方少堃说：“我想问问，我能到你们公司正式入职吗？”
何平一时拿不定主意，推脱太晚，等明天再说，就挂了电话。
陈月君如果没有病，这些事陈月君习惯亲自处理。现在陈月君烧得迷迷糊糊的，偶尔清醒一下，很快又睡着。
医生说她有肺部感染，问题可大可小，得彻底消炎才行。
何平忙完，停下来，伸了伸懒腰，想到陪她一块送陈月君来医院的代驾小汪，忍不住笑了起来。
“姐姐，这位姐姐一气儿给了我五百，我……我退你们吧。”代驾看上去三十多岁，一口天津话。讲起话来像在说相声。
“五百？”何平眼睛本来就大，这会儿瞪得更大。
“啊！五百，怎么了嘛，我这不是等您来嘛。您瞅瞅，我还给她买了药呢。”代驾将手上的感冒药伸给何平看。
何平没功夫看代驾手上的感冒药，伸手去摸陈月君的额头。
陈月君的额头烫得吓人，嘴唇全起了泡。
“小哥，帮我一忙，陪我送她去医院，我抱不动她。五百的代驾费，你退我四百，感冒药的钱，我另外给你，你看可不可以。”
代驾小哥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得嘞！”
小哥人为人确实不错，帮着何平跑上跑下，一直等到陈月君吊上水，才准备离开。
何平送代驾出门时，说：“您扫一下我吧，麻烦您把她的钱退给她。您的费用，我重新给您。今天太谢谢您了，不然，我真弄不动她。”
代驾小哥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何平的微信号，“我姓汪，代驾小汪，就是我，您加我一下。”
何平加好后，转了一百五十块给代驾小汪。
“不用，不用，多了。”
“不多，我不知道那感冒药多少钱，您又帮了我这么多忙，当小费吧。快过年，挺耽误您事的。”
“那行，那我就收下了。以后有代驾的活儿，您可以直接找我。”
“好的，多谢！”
何平送走代驾小汪，重新坐回陈月君身边。
方少堃的头像一直闪着。
何平有点气他，这人真是的，已经答应过来当外援，临时拿乔，再谈入职的事。如果，陈月君此刻是清醒的，她还能跟陈月君商量一下。现在陈月君病成这样，何平也没了平时的好性子。
“方先生，你是我们3d部的同事推荐的，现在我们特别着急需要解决项目进度问题，至于你说的入职的事，得等我们陈总有空才行。她现在不方便，做不了决定。如果，你愿意来帮忙，就请你尽快过来，如果你有其他想法，也请你直接告诉我们，能力范围内的我们尽量满足，满足不了，我们只好另外找人。”
方少堃听到陈月君不方便，忍不住问，“陈月君怎么了？”
何平有些不太高兴，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别人都叫陈月君陈总，只有他总是连名带姓的叫。
“病了，你……”
“她在哪家医院！” 方少堃急切的问，“快告诉我，她在哪家医院。”
“你干嘛？”
“我去照顾她。”
“不用，发烧而已，不用麻烦你。”
“何经理，麻烦你告诉我，她在哪家医院，求您啦！”
何平听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方少堃还在电话里求着，“何经理，您告诉我陈月君在哪里，我明天就去你们公司帮忙，好不好。”
“安贞医院！”何平不知怎么地，医院的名字就顺口说了出来。
“马上过来。”
“哎！你过来干嘛呀……”何平话还没说完，那头电话就已经挂了。
…………
半小时后，方少堃冲进急诊室，四处找。
何平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事，眼睛时不时瞟一眼吊瓶，没注意到他。
方少堃很快找到她们，冲到陈月君面前，喘着气急切地问何平，“这是怎么回事？”
何平奇怪地看着他，这人怎么真的来了，他和陈月君是什么关系，“你认识陈总？”
“我是……我认识她，在上海的时候，我们就认识。”
“我怎么不知道？”
“你所有的事，陈月君都知道吗？” 方少堃反问何平，他并不需要何平的解释，只急切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发烧，你不看到了吗。”
“我是问她好好的，怎么会发烧？” 方少堃的话有些不客气。
“太忙、太累、太着急，什么事都集一块了，打铁的身体也扛不住啊！我说，你是她的谁呀，关你什么事？”何平不满地说，她很不喜欢这个方少堃的态度。
方少堃伸手想去握陈月君的手。
何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陈月君的手，不叫方少堃碰到她，“方先生，谢谢你关心我们陈总，现在你也看到了，她需要休息，你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
“我陪陪她。”
“谢谢，不用。”何平的态度很坚决。
方少堃低着头，好半天，慢慢地说，“我习惯她拒绝我，但是，你不能帮着她拒绝我，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是工作上的伙伴。但……你不是她。”
“那你是她的谁，方少堃你处心积虑地要进我们公司，你是为了什么？”何平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压低声音质问方少堃。
“我只为了能离她近一点，你们公司才能给我开多少钱，如果不是为了她，我能看得上你们公司的项目吗？”
方少堃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何平。
何平对方少堃并不熟悉，仅有的两次见面都是因为工作。她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方少堃。
“你既然看不上我们公司的项目，就不要来吧……”陈月君沙哑的声音，低沉的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
何平转头见陈月君醒了，忙蹲到陈月君身边，“感觉怎么样，好点吗？”
陈月君微微点点头。
方少堃见陈月君醒了，又成了那个沉默、深情的少年。他也蹲在陈月君面前，“我是急了，说话没过脑子，你别生气。”
陈月君歪过头，不看他。
“我现在公司的项目，肯定不能跟你们公司比，毕竟，你们是跨国大公司。”
“对不起，我错了，陈月君，我错了！” 方少堃垂着头，想去握陈月君的手。
陈月君将手抽了回来，头转向何平，“问问护士还有多久，很晚了。”
何平看了一眼方少堃，不放心，不肯离开。
陈月君用眼睛示意何平，她迟疑着站了起来，缓步走向护士站。
方少堃怯怯地抬起头，看着陈月君。
“这才是真正的你吧，这么锐利，这么的锋芒，这么的不可一世……”陈月君低低地说，她觉得头有点沉，抬起没有扎针的手撑住头，“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演小白兔呢？”
“我……”方少堃咬着唇，“我怕吓跑你。”
陈月君轻轻摆了摆手，“不要解释了，我不想听。如果你愿意来帮我，你明天就来，如果你不愿意，你走吧！”
“别赶我走，求你了！让我陪着你，等你好了，我就走，我明天去你公司，我保证。”
“为什么啊，方少堃，我已经打听过你了，你在你们公司负责两个项目，你两个项目上的人，比我全公司加一块的人都多。你为什么要在我这儿这么委屈自己呢？走吧，我太累了，你不要让我花精力应付你。走吧！”
方少堃闭上嘴，紧紧地闭上，眼睛里的泪水涌了出来。
“好，我走，我明天去你们公司，你让我送你回家，送完你，我就离开，我不进小区一步，我保证！”
陈月君沉默不语，只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方少堃当陈月君默许了，轻轻拭掉眼角滑下的泪珠，嘴角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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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说你，这一病就是半个月，我们不来都不知道，你这孩子真是的，瘦得都要长皱纹了。”
聂莉眼睛紧紧盯着陈月君，准备将她每一寸都打量清楚。
“哎呦呦，我的天，我要除皱了，明天就去打针去。”陈月君夸张地用四根手指撑开眼角。
聂莉嗔怪地拍了拍陈月君的手，“你就在我面前搞怪吧！”她拉住陈月君的手，垂着眼睛，忧心的说，“多亏有何平在，不然，你可怎么办。现在知道了吧，生病的时候，身边没个人有多可怜！”
“又来了，聂老师，大过年的，能不提这种事吗！”
“好了，好了，我不讲了，我去看看鸡汤。”
陈月君等房门关上，才拿起电话，打给何平，“怎么样？”
何平看了一眼办公室，“甲方刚刚来开验收会，提了些修改意见，似乎不麻烦，他们正在开会讨论怎么解决。”
陈月君拿着电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以为他是头狼，没想到是头豹，我们那两个总监都看他的眼色工作。这人……要不，你出卖一下色相拿下得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等会儿线上开个项目会，我了解一下，他们什么时候能结。如果真能提前完成，按之前说好的标准给。他带的两个人，也要给人家红包。这个人情只能是我们的。”
“好！”
……
聂良平带着聂南、聂磊从小区活动中心回来。
聂磊一进门，就去看陈月君。他趴在门边，探头进去，见陈月君正坐在电脑前开会，便轻轻退了出去，关上门。
“爸爸，表姐怎么那么忙啊！我来，她都没时间陪我。”
聂良平揉了揉聂磊的头，“你等她闲了，再找她。”
“哦，我来抱弟弟吧！”聂磊伸手去接聂南。
聂良平将聂南递到聂磊手上，揉了揉肩，“注意点，别让他摔了。”
聂磊很喜欢自己的小弟弟，很热情地抱着聂南，哄着他玩。
陈月君从房间里出来，见聂磊正在耐心地哄聂南，趴到聂磊身边，“南南真漂亮！”
“表姐，为什么大人总不考虑清楚就结婚？”
陈月君一滞，不语，低头拉着聂南的小手，“你长大也许就能明白，现在弄明白没必要。”
“表姐，你呢？我会有表姐夫吗？”
陈月君望着聂磊，伸手点了一下聂磊的鼻子，“小屁孩，天天的想着什么呢！”
“我不喜欢晓梅阿姨，但我喜欢弟弟。”
“为什么不喜欢晓梅阿姨？”
“她拿我当小孩子哄，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十三岁啦，可不是三、四岁的奶娃娃。”
“就因为这个？”
“她的心思太浅，连我都哄不住，怎么可能留住爸爸。”
陈月君诧异地看着聂磊，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太早熟，不好！”
聂磊望着陈月君，“表姐，我这样不好吗？”
陈月君一把抱住聂磊，久久的、长长的……
…………
春节假期，陈月君陪着父母认认真真地逛了逛北京城。
聂良平陪他们到初五，就带着聂磊去上海，留下聂南。
送走聂良平和聂磊后，聂莉带着聂南睡午觉。
陈桂祥看着陈月君，“你是不是一直有话想跟我讲？”
陈月君点点头。
“说吧，看看我的人生经验能帮上你什么忙。”
陈月君抱着手，紧锁着双眉，说：“有两件事。”
“有个孩子，孤儿，我从江城回来的时候去看了她，我跟她很投缘，想收养她。虽然……我已经成年、独立，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同意。”
陈月君小心地看了一眼陈桂祥，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说话，继续说：“第二件事。这是一个麻烦，我现在公司的项目有些杂，我打算重新整合一下，想在一个领域深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四处撒网。这样一来，我的收入、公司规模可能会缩小很多，说不定最后只剩下四、五个人。甚至……甚至可能失败……我没有把握……有些心虚，我……”
陈桂祥笑着叫了一声，“君君！”
陈月君转头看着陈桂祥，“什么？”
“你是想我跟你妈妈留在北京陪你，对不对！”
陈月君坐到陈桂祥身边依靠在他的肩上，“爸爸，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