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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

那模样,

那叫一个温润如玉;

那叫一个君子端方;

那叫一个似水温柔……

仿佛高踞于苍穹天际之上的那一弯孤高寒月,忽然之间,就毫无预兆地,直直坠落了下来,

为了那一人,心甘情愿地,落在三千温软凡尘之中,

就此,

沾染上了几分人间颜色;

透露出了几分鲜活温度,

而不再是那遥不可及、无情无欲的云与月,风与雪……

如此,

实在是光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

而不仅如此,

听秦首领他们说,

这位姜姑娘虽看上去柔柔弱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到了似的,

实则,对着他们家阁主,那简直是威武霸气的很!完全就是主动出击!

在这位姜姑娘面前,

自家阁主可谓完完全全地,就是身娇体软易推倒,柔弱可摘小白花一朵,就连半点招架之力也无,

仿佛只需那人轻飘飘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自家阁主便会立即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心甘情愿地,俯首认输,

完全看不出,

在外间那呼风唤雨、不容小觑,一个名号就让人心头一凛的墨阁阁主模样……

哎……

其实说起来,

都不用多做了解,只需看上一眼自家阁主的眼神,就能立即明白——

那姑娘对他,实在是意义非凡啊……

甚至于,

毫不夸张的说,

只要姜姑娘说东,自家阁主就绝不会说西,

只要姜姑娘说这鹿乃是马,自家阁主也绝对会从善如流地,立即指鹿为马。

哎……

这般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人生惆怅啊!

想来,日后这狗粮,只怕他们墨阁里的这些人都得吃到齁啊!

……

当然了,

此番,这些个领事心里的想法如何,暂且不论……

此时此刻,

眼看着这一群碍事的家伙,还算是比较机灵地,看得懂眼神,分辨得了神色,

知道转头就溜,不留在这儿杵人眼。

陌瑾不由在心里暗自点了点头,

就此,重新染上温浅笑意,转眸望向姜瑟,轻声开口问道:

“嗯,不知姜姑娘此番前来,可是有何事?”

而闻得陌瑾此问,

本还在疑惑,这些人怎么突然跑得这么快的姜瑟,此刻,不由顿时收回心神来,

后知后觉地,忽然觉着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思及前来此处的缘由,

她不由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良久,方才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弱弱开口道:

“啊,这个……”

“说来有些不大好意思,我其实是想问——”

“额,那个……陌瑾,你,要不要一起堆雪人啊?”

……

“堆雪人?”

不得不说,

此番,陌瑾的确是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回答,

完全未曾想到,小姑娘在出关之后,第一时间来找他,

竟是为了一起堆雪人?

不过,虽然未曾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缘由。

但,现如今,

望着少女脸颊绯红、眉眼微垂,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尴尬懊悔的恨不得立即拿雪把自己埋了的模样,

他便不由倏而染上几分浅淡笑意来,眉眼温润地,静然垂眼望着眼前的少女,

就此,轻一颔首,温声道:

“嗯,好。”

……

而实际上,

此番,姜瑟这话才刚刚说出口,她便立马就后悔了……

得!

自己问的这是个啥啊?

一时脑子抽风就算了,

她怎么还真的跑过来,问陌瑾要不要一起堆雪人了?

啊啊啊!

这干的是什么蠢事!

她可能真的脑子进水了吧?

话说,她一个活了将近一万岁的老人家了,为何会突然如此的童心未泯,突然想要堆什么雪人啊!!!

这,这说出来,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吗?

于是乎,思及自己方才问出的蠢问题,

姜瑟就恨不得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将时光倒流,把方才的蠢话给收回来,

就此,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扭头就跑……

但此番,她还未来得及将此付诸实施,

却见陌瑾竟已是十分干脆地一颔首,就此,眉眼温润地应声开口道“好”。

一时间,

这般不用思索、毫不犹豫的模样,

叫还在一脸懊悔的姜瑟,都忍不住当场愣在了原地……

……

咦?

这么随意,

就,就答应了吗?

陌瑾他,难,难道不觉得,

像她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见着下雪,就想要堆雪人的行径,有,有那么一点儿傻吗?

但很显然,

此番,陌瑾可谓丝毫都没有这般的想法。

甚至于,在听闻她此话后,

那一双潋滟清晖、恍若墨玉的惊世眸子里,所蓦然染上的淡淡欣喜之色,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太过清楚分明,

让人一眼就能知晓,他而今,可谓很是开心……

好似,

和她一起堆雪人这样的傻事,竟乃是世间最为幸福之事一般……

于是乎,

一时间,骤然触及这般眼神,

姜瑟便只忍不住耳根一热,心跳忽然乱了一拍,就此,忙慌乱避开视线去……

……

好在,姜瑟这人吧,

实在乃是个神经极为大条的存在。

此番,怔愣不过半瞬,紧张不过半瞬,

她便立即是极快地平复了心绪,将那些个异样情绪,通通抛之脑后,

转而眉眼微弯,笑容灿烂,朝着陌瑾招了招手,

就此,甚是兴奋、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好!既然如此,”

“那咱们就一起在这院中,堆一个最威风的雪人吧!”

不得不说,

姜瑟这人吧,实在是对“威风”二字,有着过分的执念。

不仅是放个花灯,要放最威风的,

就连现如今堆个雪人,她也一定非要堆个最威风的雪人!

……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

姜瑟可谓是如同什么脱了缰的野马一般,

在陌瑾这甚是宽敞雅致的院子里,完全跟撒了欢儿似的,

推着个硕大的雪球,带着两个甚是可爱的梨涡,

便眉眼弯弯、满是兴奋,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在院中跑来跑去,将手中的雪球是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甚至于,

她还一边满是兴奋地撒欢儿滚着雪球,一边毫不客气地,邀请陌瑾一道加入。

丝毫不曾想,

像陌瑾这么一个积雪凝玉、霁月清风、如月皎皎之人,若是真的同她一道,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地滚雪球,

那模样,得是有多么的不协调……

但,事实证明,

不管这场面有多么的令人难以想象,多么的令人不敢置信,

可实际上吧,

陌瑾他,还真的就这么乖乖照做了,

且看那模样,还可谓十分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如此,

让人不得不感慨一句——

嗯……

情之一字,实在是有着太大的威力,

简直是让人疯,让人狂,让人哐哐撞大墙啊!

……

不得不说,

此番,为了哄自己心尖尖上的小姑娘开心,

陌瑾实在是,牺牲太多了……

此时此刻,若是墨阁之中有人在此,

定然会目瞪口呆、不敢置信,被这般景象惊得下巴掉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毕竟,谁也想不到,

在他们印象里,那样疏离清冷、不染尘埃,孤寒如九重天上的出尘谪仙一般的阁主,

而今,不过是对面的小姑娘,眉眼弯弯地轻飘飘一唤,

他便立即是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用着那一双莹洁如玉、白皙修长的手,

同那满脸兴奋、眉眼弯弯的小姑娘一道,如同外间稚童一般,在院中乖乖地滚起了雪球……

甚至于,

还按照小姑娘的指挥,仔细地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叠在一块,

紧接着,又寻来树叶枝桠做手脚,萝卜炭石做五官,

最后,再在眼睛的位置处,一左一右,对称摆好两颗玄晶之后,

这一个雪人,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

而此时此刻,

站在正昂首叉腰,一脸满意地,欣赏他们俩堆的雪人的少女身旁,

望着眼前身形巨大、看起来便甚是威风的雪人,

一时间,

陌瑾不由眸光微动,竟倏而有些恍惚起来——

仔细说起来,

这似乎,竟乃是他第一次堆雪人……

毕竟,他的童年,实在是太过无趣,太过死寂,

完全没有普通孩童所应有的乐趣。

像堆雪人这样的事情,

他几乎都不曾想过,也不曾见过……

就像十二岁离家之后,第一次见到外间街上的冰糖葫芦、糕点吃食,以及各种小玩意儿之时,

他方才恍然发觉,

原来,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存在。

说来可笑,

在他孤寂沉黯、毫无温暖颜色的童年岁月里,

于他而言,

冬日的雪,所带来的,

只有凛冽刺骨的严寒,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只有千绝咒发作时、生不如死的折磨,

而再无其他丝毫的快乐与温暖……

他从不曾知晓,

原来,这冰寒刺骨、冷彻心扉的雪,竟还能用来堆雪人,竟还能带来这般趣味。

……

不过,其实细究起来,

在那遥远模糊、泛黄褪色的记忆深处,

似乎,也有那么一年,

大概,应是在他六岁的时候……

他其实也曾经见过,有别人在堆雪人的,

只是,因不愿回想那些往事,而将其强行淡忘了而已。

那时候,

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他在院墙处,偶然寻得了一个隐蔽的洞口……

因为待在小院太久,实在是太想看看外面的模样,

故而,于刹那犹疑之后,他便拂开雪,搬开石头,小心翼翼地从那一处狭小的洞中钻了出来。

可因为从小到大,

他一直都待在那一处偏僻荒凉、四四方方,被高大院墙所阻的院子里,从不曾来过外间,

故而,一时间,

被外间这精致奢华的亭台楼阁、长廊繁花给迷了眼,

他竟有些辨不清来时的方向,

有些分不清,道路前方究竟通往何处……

在这一座与他偏僻荒凉的小院子完全不同的奢华府邸之中,

他竟是走着走着,便在这一座陌生巨大的府邸之中迷了路……

……

而在发觉自己竟是找不到来时的路了之后,

他不禁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

害怕旁人发现,他竟是从那一处小院里偷偷跑了出来;

害怕他才刚刚见到了外间的景象,还未来得及多看上两眼,

便要被重新关回去,重新关进那一四四方方、荒凉孤寂的小院里……

然后,

再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守着日出日落,

就像,过往的每一日一样……

故而,他只能用力地攥紧了手心,紧紧地抿着唇,

小心翼翼地避开府中之人,远远地躲开他人注意,

在这座完全陌生的巨大奢华府邸之中,

提心吊胆,满心紧张地踉跄朝前走着……

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

在凛冽刺骨的寒风之中,

他只用力地攥紧了衣裳,

眼神倔强,神情坚定,顶着呼啸而来的风雪,一步一步地努力朝前走着……

即便脸被冻的通红;

即便手被冻的僵硬;,

即便凛冽刺骨的寒风,将眼睛都吹的有些睁不开了,

他却依旧舍不得移开视线,依旧努力地睁大了眼睛,

依旧不肯停下脚步……

……

因为他知晓,

此番,他不过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方才能走出那处小院,方才能偶然窥得半隅外间景象。

而一旦被人发现,

他们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将他重新送回小院之中,

甚至于,

就连他偶然发现的那一隐蔽洞口,只怕,都会立即将其封上,再不让他有机会从中跑出。

故而,这般境况之下,

他不知他还能在外间逗留多久,不知还能瞒过府中之人多久,

也许下一分钟,也许下一秒,

他就会被人发现,就会被重新关进那一偏僻荒凉的小院,

而后,

继续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永远不变的四方荒凉景象……

因为深知如此,因为太过清楚,

当时的他,就仿佛是在对待什么来之不易的珍宝一般,

拼了命地把握住每一分每一秒,仔细地看着每一处的模样,

努力地想要记下,

自己这一路走来,所见到的奢华楼榭,所见到的精巧布景;

所见到的檐牙高啄,所见到的廊腰缦回,所见到的飞檐斗拱,所见到的长桥卧波;

所见到的,一切景象……

就此,

努力地,拼尽全力地,想要将一切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而后,才能在重新被关回小院之后,

在永远不变的漫长孤寂荒芜里,偶尔回想这些难得一见的颜色模样……

……

而就这般,

他走啊走,走啊走,

不知走了多久,

最后,却是一不小心,走进了一处精巧华美的园子里……

而让他未曾想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