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刃,你敢骗我!”
待到言喻悠悠醒转之时,只透过血肉模糊的双眼,看到一柄长剑架正在他的脖颈上。
对方出手之厉,竟将他脖颈划出一道血线。
随着面前少女的声声质问,言喻的记忆逐渐复苏,失去意识之前,他应是正从荣华宫离去,方行过宫门,便被眼前这个小姑娘截了去路。
言喻慢吞吞地打量了一番四周,原来此处乃是一方荒宅,自己正被牢牢缚着,身上的钝痛提醒着他,方才经历的是一场如何的拷问。
在十恶司之中,他向来不以武功高强着称,故此也根本不是这绿衣少女的对手。想必这少女怒极,已然将十恶司的逼供极刑用了个遍,却并从自己身上撬得半句真话。
只不过…他已做了应尽之事。接下来,恐怕还要借这天真少女的剑一用。
“欲刃!你背叛殿下,谋害同僚,罪不容诛!”绿酎厉声喝道,“你敢骗我!还利用我做背叛小筑之事,我不会再放过你!”
只不过,即便如此狼狈,言喻显然游刃有余。
“小姑娘,你说的拂砚,该不会是那位给鸽子下毒的孩子吧?小姑娘,你想替他报仇么?”
“你血口喷人!他没有给鸽子下毒!也没有谋害殿下!”绿酎怒道。
“喔,对不住。为了便于尽快对上号,在下只有这么说了...”言喻指了指自己的额角,“你知晓的,在下这里装着许多东西,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在下很难记得太多。”
“你...你可真敢说!”绿酎气得双眼发红,怒极反笑道,“微不足道?拂砚死了,你说这是微不足道?!我就算现在一剑杀了你,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言喻笑道:“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快动手吧。”
“你......你...你以为我不敢么?!”绿酎按着手腕,长剑颤颤,夜色之中,她的面上半是震怒,半是凄惶。
“小姑娘,先前的玉简的确是在下所传,而那孩子的死,在下也的确难辞其咎。唉...谁让他太能干了,也太敏锐了,竟能凭着一封荣华宫的信件查到在下身上。小姑娘,倘若...你希望这仇恨止步于在下,在下倒是很乐意帮你一回。动手吧,杀了在下,你便能替你的情郎报仇雪恨。”
“你说的信是不是这个?”绿酎掏出一封信,那是她自十恶司寻得的物事,“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止步于你?拂砚他到底为何而死?你给我说清楚!”
——难道这背后另有隐情?眼下欲刃倒戈荣华宫,难道一切伊始,是荣华宫在背后作祟?
绿酎不由方寸大乱,欲刃已在她手中,断然不会再说谎。那么冤有头债有主,倘若自己将他就地正法,岂非将线索断送在了他手中?还有这封信...欲刃又为何将其轻易留在十恶司?
“这信出自荣华宫,自然和赵氏脱不开干系。你的情郎死于此信,定然是查到了什么,却被幕后之人灭口。你既然这么想知道,不如自己去查查。”言喻咧了咧嘴,禁不住笑道,“如何?小姑娘,杀了我,或者…找出背后的元凶,替拂砚做到他未尽之事,完成他的遗愿?”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绿酎恨声道,“你是叛徒。你背叛十恶司,也背叛了殿下。我怎么会相信你的话?!”
“那就将我杀了,报你的深仇大恨。”言喻耸肩,“不过我若是你,眼下该是想想,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绑来此处,倘若打草惊蛇,坏了殿下大计,该当何罪?”
绿酎咬牙切齿,却也听尽了他的挑拨之语,遂一掌将言喻劈昏了去。
严刑与拷打对于这个尚且童稚的少女而言,无疑是另一种心灵的摧残。眼前之人正是致使拂砚离世的罪魁祸首,可她却未能尽忠尽责,更未能下手替拂砚报仇。她恨对方的奸诈与狠毒,更恨自己的懦弱与无能。
那逝去少年的笑容与言语再次浮现于少女的心头。只是少女知晓,那个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才好...
她思忖良久,久到昼夜再度交替,她看着天边银月,终于下定决心,从怀中掏出所有的信号弹,冲着夜空连发出三道焰火。
做完这一切,她宛如浑身脱力,缓缓靠在墙根。
她彻底失去了对眼前男人的杀意。
“拂砚......”
她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离去。
“夜来姐姐,绿酎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