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阵阵,粥香氤氲。日薄西山,不知不觉浓云漫天。往来过客渐稀,坐在摊前的赵青木忙碌半日,难得清闲,不免有些昏昏然。
忽然,远处一个老妇颤巍巍走来。赵青木连忙起身,将她搀扶着坐下。
“多谢你了,小姑娘。”老婆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老身的拐杖丢啦,这会子找得口渴心焦,可否在此歇歇脚......”
“老人家,您真是客气!”赵青木连忙摆摆手,说道:“您多坐会儿,我给您盛碗米汤,好让您暖暖身子。”
她一转身,却见顾见春已会意将碗递了过来。
赵青木笑了笑,接了过来一试温凉,就捧到老妇面前。老妇感激地点点头,遂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着。
末了,老妇这才稍微恢复了点精神,笑着说道:“小姑娘,这粥熬得真是香甜,可惜没能让药力散发,恐怕要对不起这么好的药材了。”
赵青木与顾见春皆是相视讶然,也许只是一位懂得医理的老人家。
赵青木温声说道:“您说得是。我们煮粥心急了些,没催出药效。”说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妇人眯着眼说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一草一木,春华秋实,须知每一味药都有它的归处。今日煮粥倒也罢了,以后看病治人,可不要辜负了良药啊......”
赵青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又想起对方方才所言,于是问道:
“婆婆,您方才说拐杖丢了,是在哪儿丢的?”
许是老妇见赵青木分外讨喜,倒是面上带笑说道:
“不妨事,只是个拐杖罢了,丢就丢了......”
赵青木摇头道:“那怎么成?您一个人,如何能回去?不若我来送您回家吧!”
“不必了。家就在不远处。”老妇推辞道,“老身再休息片刻,便回家了。”
赵青木哪里肯让她如此蹒跚离去,苦思冥想,转过身对顾见春低声耳语。
顾见春思量片刻,点头应允,于是那素衣少女便快步离开。
末了,顾见春对着老妇说道:“老人家,您稍坐一会儿,她去去就回。”
老妇温和一笑:“好好...那么老身便再多等上片刻。”
顾见春颔首,一时无话。那老妇却抚着膝盖,兀自问道:
“小子,老身听说,你们在找人?”
“老人家,您怎么知道?”
“呵呵...”老妇笑了笑,说道,“你们在这儿一连问了几日,老身自然是听说了。”
顾见春心下了然,原来这位老者并非无意路过,而是专程来探问的。
思及此,顾见春索性坦然道:“确是如此。不知老人家您可是听说过这位名叫‘景明’的年轻人?”
老妇淡淡说道:“小子倒是诚实。不过...你不就是景明么?”
顾见春一惊,当即问道:“前辈怎会知晓晚辈名姓?”
“小子稍安勿躁。老身不止晓得你姓甚名谁,还知晓你师出何处。那人下落,老身倒是知道一二...”
老妇笑得慈祥,看不出一丝恶意。
“原来是恩师故交,晚辈失敬。”顾见春拱手施礼,“不知前辈尊姓大名,还望赐教。”
“老身本家姓祝,不过依着与你师父的交情,你也可以叫我一声朽婆婆。”
顾见春愣了愣,倒是从未听师父提起这位朽婆婆。不过朽婆婆其名,他似乎在何处见过,总觉耳熟。
朽婆婆说着,便摇头道:
“——小子,若是你愿意用腰间的那把剑来换,老身便为你们指一条路。”
朽婆婆说罢,那双老眼挪了挪,望向顾见春腰间佩剑。那剑柄刻着“青山”二字,她眼中似是掠过一丝怀恋。
顾见春不禁愕然:“老人家,这又是何意......”
“若你愿意换,老身现在便能告诉你。”朽婆婆面上无波澜,端坐在那里,此时竟有些许凛然贵气。
顾见春思忖片刻,当即摇头道:“老人家,恕晚辈难以从命。这佩剑乃是恩师所赠,实在不能拱手相让...”
朽婆婆听着,却是怅然笑道:
“便是这把剑能换来那人所在,你亦不肯么?”
说罢,她捻了捻手指,像是测算一二,便笃定道:
“你当知,若今日无缘与之相见,他日再见,恐有血光!”
“这......”顾见春向来不信这推演堪舆之术,可对方也是好意相告。一时之间,他竟有些犯难。
蓦然,他心下一横道:“老人家,家师于晚辈恩重如山,这把剑是他亲手交予晚辈。若是晚辈将这把剑随便赠与他人,自是有违师命。”
——更何况,若是将这把剑赠予旁人,令对方破了师父设下的迷障之阵,难免让栖梧山再陷祸端。
顾见春顿了顿,遂说道:“只是寻人事急,倘若老人家当真知晓什么,晚辈愿以别物交换。倘若老人家要晚辈做什么,只要不违道义,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哈哈哈!”朽婆婆大笑了几声,一时喘息不止。笑毕,她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好一个万死不辞!那你去把刚才那小姑娘杀了!老身便告诉你!”
饶是顾见春再知礼数,此时却也沉下脸色:
“前辈莫要说笑了。如此枉顾人命之事,就算您逼迫晚辈,晚辈也不会去做!”
他这话说得极重,因着隐隐感到这位朽婆婆来者不善,便不再与她多客气。
“呵呵呵...”朽婆婆却也没恼,反而是笑了起来,“好说,好说。”
“——那便把你的性命交给老身。待你找到那人,从今往后便听命于老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