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风冷笑,“回去?你以为自己现在的身份还能回去?你倒是能回去,只不过你不要在想着靠近朝堂一步,等待别有用心的妖物的只有铁牢和刑罚!没有解释。”
千夜吼道:“祁风你是不是疯了!?若是江无卿有意要害你们还用的着等别人揭穿自己吗?你们早就死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还轮得到你现在在这儿质问他!”
祁风看着千夜,哼道:“我之前就觉得你做事风格奇怪,现在看来还真的是,你就心甘情愿地接受他是个不会死的怪物,到现在还保着他!你也不用你那个脑袋想想,他一个不会死的妖怪,活了这么久,可以三年凭一己之力从平民闯进朝堂,站在一人之下的位置,他没点能耐能做到吗?用得着你这种心思单纯的人保护吗?!”
“祁风!”江无卿怒道:“你怪我隐瞒就怪我,我无所谓,别说多余的话!”
千夜回味祁风的话愣了一下,她不知道祁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其实江无卿还有很多地方她根本就一点也清楚的吗?
她以为他是长生人这件事,就已经是他最大的秘密了。
祁风冷哼着,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什么长生人,什么浑身透红滚烫,什么不会死,什么活了几百年,这太扯了……
他拉着马绳向身后的人吩咐道:“带走。”
千夜拔出长刀,刀锋直指祁兵,“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不说清楚,今天你别想。”
祁风侧身看着千夜,道:“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没开窍啊,看来你不只是行为不同于其他女子,还比寻常人更蠢啊。”
千夜直言,“是,无所谓你怎么说,也无所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告诉我,我认了。我千夜从小就无父无母,幸好命不该绝被沙王带回去做了义女,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我这半年下来也算是尽到责任了,如今我只想为我最爱的人活一次,不管结果,我只是知道,从他答应和我成亲的那一刻,江无卿这是个人就是我的命,谁动他,我就弄死谁。”
“千夜……”
她侧过身,看着江无卿,“但是我也尊重你的决定,若是你告诉我你想回去,我便放下刀,但是条件是你在哪我在哪,你不能甩开我。若你告诉我,你现在不想和他们回去,我就杀光他们,带你离开。”
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活了这么久,从来都没有始终如一地相信过他,没有人再知道他是不会死的怪物之后还愿意留下来陪他,哪怕是他的父母。
明明祁风把话说的模棱两可,自己也始终没有和她解释过究竟为什么要执着地帮祁朝稳固江山,可她就是相信他,一心一意地相信他,只因为自己是江无卿。
江无卿的心被猛击了一下,身上无法控制的颤抖让他膝盖发软,他轻轻握住千夜的手,俯身靠在她的肩上,像是一个急需依靠的孩子,只要靠近她,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香味,就仿佛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威胁到他,他是安全的,更是安心的。
千夜反手十指相扣地握住他冰冷的手,“没事,无论你选哪边,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我会一直陪你。”
江无卿在她的肩上靠着,不舍得放开,“我……我想回去把所有事说清楚。”
千夜侧头眼含深情地看着他,淡声道:“好,我们回去。”
一路上,为了防止他们半路逃跑,祁风特意把幸格交到张守林的手里,让千夜和江无卿骑着一匹从山匪那边打劫的马。
千夜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没有想逃跑的打算,还能坐在江无卿的身前和他多待一会儿,等到入了皇宫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还不知道呢,趁现在赶紧热乎热乎。
原本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江无卿比她的想法还要多。
平时比自己高大半头的男人,如今却从上马就开始小鸟依人,双手环绕着千夜的身子拉着马绳不说,还要把自己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
千夜其实很喜欢江无卿这样对自己撒娇,可是奈何平时就算了,这次他们是随行所有人眼里的罪人,是自首但也是被抓回去。这般腻歪害得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想看着他们怕他们跑了,又不太敢直视。
千夜侧头看了看江无卿,他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神直直的,好像在想什么。
“无卿,你在紧张?”
江无卿回神,“我不紧张,我不在意他们对我的想法,我只是想把自己认定好的事做完,做好,仅此而已。”
千夜一笑,“你不紧张就好,左右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的事大概在天之都早就传开了,一入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每个人的眼神可能都会变成一把刀,虽然他们嘴上不敢说什么,但是我担心你会多想。”
“没事,我不在意。”
这不是谎话,也不是为了不让千夜担心而勉强自己,他是真的不在意,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都对他指指点点,把他当做怪物异类,这都没有关系。
祁风很看不惯他们俩这番模样,弄的好像是一对儿落难鸳鸯,除了他们自己,别人才是恶人。
张守林知道祁风不舒服,这两日祁风的暴躁他也看在眼里。
只不过这件事还真的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别说自己从小读书只读兵书,就算是文人墨客,常常流连于茶馆,爱听奇闻异事的人也绝对不会轻易接受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人。
他几次想上前想要劝说四皇子冷静一点,可是都说不出什么,只能不断地重复,希望他不要气坏了身子。
眼看着天之都城门在前,江无卿忽然抬手想要摘掉自己用来遮挡眼睛的布条。
“你干嘛?”
江无卿道:“没用了,所有人既已知道我的身份,那不同于别人的眼睛又算得了什么?”
“怎么不算呢?”千夜立马把他的手拉下来,“不许摘,管他们怎么想,我还不乐意呢!”
“为什么?”
千夜赶紧把绳子放进江无卿的的手里,抬手把他的临时眼罩重新戴好,一边弄一边叨咕:“这也不是他们想看就能看的,这是我的,只有我能看。”
江无卿愣了一下之后笑了笑,“这你也要计较啊?”
“那当然,我当个宝贝一样起轮得到他们指指点点的?这么好看,敢说一个不字试试,看我砍不砍了他!”
“随行的人可都还在呢。”
千夜冷哼,“就是应了你我才回来的,不然就靠着几个虾兵蟹将,分分钟的事儿。”
江无卿叹道,“看来找千夜这样的媳妇还真是方便又省心呢。”
千夜嘟着嘴,从之前他们从天之都逃出来之后她就有点不满意了,但是当时两人刚有点眉目,总不能进展太快,要是自己要的太多,引起他的排斥那自己岂不是全都白努力了?
但是现在,他们眼看着就要相依为命了,他也在自己肩上靠了一路,这点小事应该还是可以说的吧。
江无卿注意到她明显不对的表情,主动问:“怎么了?”
千夜侧目看着他,抱怨道:“你怎么还叫我大名啊?”
江无卿倒是没注意,直道:“我没有啊。”
“怎么没有,一口一个千夜!”就连祁楚晴都知道上来就叫自己阿夜呢!
江无卿迟疑了一下,说道:“千夜没错啊,因为你的大名不是迦漠珂罕·千夜吗?”
千夜被无语道了,她转过头不想看他,平时那么机灵,到这个时候就跟个木头桩子一样。
“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千夜道:“我说让你叫什么,就叫什么?”
江无卿点点头,“可以,只不过人太多的时候就不要叫了吧。”
“啊?”千夜有些懵,问道:“千千这两个字在人多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叫?”
“千千?”江无卿迟疑了一下,瞬间松了一口气,居然是自己想多了。他还以为千夜让他叫自己“媳妇,娘子”之类的。
千夜假装生气:“怎么?不行啊?”
“没,行,好,就千千。”
千夜转过头看着前面,得意洋洋。弄得随性军都有些纳闷,这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尤其是那个沙国的公主,这都眼看着就要进天之都了,不难受就罢了,居然还像什么喜事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回来封赏的呢!
一入城,百姓看到是四皇子回来了就知道这是把江无卿给抓回来了。原本还想着赶紧看看热闹,好好看看到底啥是长生不死的妖怪。
可是千夜江无卿的马一露头,好家伙,原以为这等妖怪,四皇子抓到之后定是放进木笼里用马车拉回来,就算没有这么大阵势,那总要带上手铐脚镣,把他栓得死死的吧。
结果,居然什么都没有,他就这么骑在马上,大摇大摆地入了城。
百姓哪里见过这种事,吓得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情,纷纷跑到两边的酒楼店铺里躲起来,顷刻间大街上从一片混乱到空无人烟,只留下地上撒落的片片狼藉。
祁风盯着大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到他在这儿天之都活了这么久,无论什么时辰还真没见过空无一人的大街,所有人一看到江无卿个个都想耗子遇见猫,不争气!
千夜看到这一景象倒是乐了,说道:“原来就数这条正街人多不好走,现在好了。早知道带你这么方便,还藏着掖着干嘛啊?”
江无卿见她这时候还有心思胡闹,笑骂道:“胡扯。”
祁风一瞥,两个罪魁祸首居然还在这儿笑,顿时火冒三丈,吼道:“走,既然没人拦着,就全速回宫!”
千夜抬头望着近在眼前的祁皇宫,说起来从那日开始,明明没过去几日,可这感觉却好陌生,好像很久她都没有踏进过这里一样。
之后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呢?
江无卿握着千夜的手,感觉她的手有些冰,他安慰道:“我们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江无卿歪头看着她,“你还记得当初我叫你帮忙送的信吗?那封信里面我已经把所有事都和祁皇如实相告了,还有关于李卫廷的事。以我对祁皇的了解,他的确没什么治国的能力,平时也比较随性,只重视眼前一时的快乐,但是他并非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是吗?千夜缓缓地点点头,她真不知道江无卿究竟为什么会对祁皇抱有这么大的信任,明明他只是因为江无卿可以帮助他不动脑子就可以对付边拓罗而已。
江无卿他不知道他辛苦写的信已经被退回来了,但是他怎么能不知道祁清河究竟在想什么呢?
“千千,你没怎么和他说过话,所以在你眼中他可能是一个昏庸无道的皇帝。其实他资质平庸这件事我承认,但是他只是平庸,并非昏庸。”
千夜点点头,她这个时候真的不想打击江无卿,他的信被送去后就被祁清河的贴身公公扔了出来,根本连打开一下都没有。面对帮助他三年稳保江山的人,他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如果这还不算昏庸的话,那她真的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昏庸。
这是千夜第二次踏上朝堂,这次同样是跟在祁风身后,同样是顶着所有人歧视厌恶的目光,只不过这次她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个曾经自己需要仰头上望,看上去遥不可及的人。
千夜皱着眉,她的感觉很不好,这感觉好像是她把这个高高在上,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活生生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拉了下来,和她一样,落入凡尘。
千夜从行过礼之后眼神就没有从祁清河身上移开,她要看清他对江无卿的每一个眼神,要知道她答应江无卿回来讲清楚,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她可以看着江无卿被他们随意摆弄。
祁清河盯着台下的江无卿,眼神发亮,他从龙椅上起身走过来,想要下来却又不敢。一看便知他想见的并不是江无卿这个人,而是他不会死的身份。
这看上去又害怕又渴望的眼神真是叫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