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点点头,论沈安的学识她还是从打心底里服气的,这武艺只差一点点可这学识那就不是一车两车能概括的了。
忽然她想起自己这么久尽管她那帮伪善的兄弟姐妹都看自己不顺眼,但怎么样也没有向沈安似的被下药。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自己是住在王城外的独楼里,再者就是有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不然,你搬到孤月楼吧。”
孤月楼?
沈安沉声道:“那不是你的住处,你给我你去哪?”
总不会要他们一起待在孤月楼吧。
“我不住了。你还不知道呢,我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
沈安愣了愣,问道:“什么意思?”
“你没听父王说过吗?我本来前两天是要启程去祁朝的,但是走前听到你失踪的事,又看到巴勒古和拉马瓦一脸有鬼的样子,担心你出事就过来找你,等到你顺利回去,我就要重新启程了。”
“……你去祁朝。”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沈安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没。”
沈安看着手里空空的汤碗,手不由地收紧。忽然咔嚓一声,瓷碗居然就这么碎在沈安的手上,鲜血涌出,血和残片落了一地。
“你干嘛?!”千夜乱了手脚,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止血的东西却发现这间屋子真是简陋得很,她顺手撕开挂在床旁的床帘,将沈安的手摊开,把里面的残片清理后包扎,“你是不是有病?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是吗?内伤还没好有弄出个外伤!”
“千千……”
“嗯?”
“你想去吗?”
千夜知道沈安是个聪明人,自己去祁朝就算不多说一个字他也知道自己就是去当质子的,而这么一去估计就是一辈子。
“无所谓吧。”千夜苦笑道:“吉拉丽已经让我放回去了,反正这里除了你之外也没有人在乎我到底是死是活。所以啊,我还不如去祁朝了,就算祁朝那边也没有人喜欢我,但是没准那边就有能让我真心喜欢的人呢!”
既然你在一个地方得不到快乐,那即使离开也不会痛苦,如果你不知道去一个地方会不会快乐,也只有去过的人才能回答。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就是你了。原本啊我还真以为我这个好哥哥英勇善战,博学多才,那几个土豆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如今一看啊,你能不能多注意一点,别让我千里迢迢的还在担心某一天会不会收到你死了的消息。”
“不会的。”
“真的?”
“真的。”
“好吧,那我就再信你一次。等到我送你回去之后,我就要走了。”
……
千夜结了客栈的账,幸好沈安醒来比较早她还找了不少赔款损失,见他没有什么外伤,就不用继续休养了。
沈安一身原本华丽的衣服如今又脏又破,千夜拉着他来到成衣坊用最后的钱换了一身新衣。
看着镜中束好头发的沈安,还真不愧是让摇桑那种小姑娘神魂颠倒的王子,真是肤白俊朗,相貌堂堂,妥妥的帅将军一枚。
“行了,走吧,我们回家。”
沈安和千夜骑在骆驼上,一路上沈安的话比刚醒的时候还少。
他的性格的确是这样的,只不过现在他的脸上满满都是再告诉自己,他现在不是单纯的冷漠。
千夜也不打算打扰他,不过经过自己一路上的劝说他终于同意准备去自己空下来的孤月楼住,远离是非之地,保命要紧,这件事千夜还是很欣慰的。
“千千。”
“嗯?”
“哥哥一定会带你回家。”
千夜转头看着一路上沉默的他有些奇怪,笑道:“我几乎不太可能会回来了,要不你到时候找个机会和亲去祁朝?”
“我没说笑。”
千夜转回身看着眼前的茫茫大漠,这里曾是他们的家,虽然他们俩本身并不属于这里,但是这也是他们从小到大,记忆里唯一的地方,就算这儿没有什么值得她不舍得回忆,但是有时候当自己离家在外,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想念。
千夜笑着,很甜。
“好,我等哥哥你来接我回家。”
“嗯。一定。”
千夜将沈安带回王城,眼看着茫茫大漠中,如同一片幻境一边出现的王城,那里是他们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但却不是他们的家,那里属于的是整个迦漠珂罕族。
千夜望着远处的城门,从城门再向后望去,那座最高大洁白的建筑就是沙王的寝宫。
哪怕自己为了找沈安在外面连喝口水都很艰难的小城徘徊了近三日,如今见到近在咫尺的王城也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
沈安作为被算计的那个人,定不会被边拓罗惩罚,顶天会因为没有防备地被算计,一点都没有沙国勇士该有的警惕而埋怨几句。
但是自己就完全不同了,原本三日前就应该启程的自己擅自逃离不说,还甩开了追兵,简直就是在挑战边拓罗的底线。
“怎么了,害怕了?”
“说不怕还是有点假。”
沈安道:“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毕竟也不能把你打的遍体鳞伤之后再送到祁朝吧。”
“对啊,万一死半路上他就要送自己的宝贝摇桑了!”
为了彰显沙国实力在祁朝之上,也为了证明是祁朝主动求和,用义女换亲公主才有这个作用。
不然的话,外面要是知道边拓罗用最小的,最受宠的女儿去求和,很定被骂服软,没骨气。
至于王子,哪怕再废物也是王子啊。
沈安没有说话,千夜说的话的确有她的道理,但是他不想听见如此不吉利的话,就算他从来都不信这些。
两人刚到城门,守卫见到是沈安王子和千夜公主连忙单膝跪地行礼。
对于这几天两个人接连失踪的事已经让沙王震怒,王城内外都蔓延着紧张的氛围,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身怕边拓罗一个不高兴就杀头泄愤。
原本他们回来是好事,这种喜事守卫应该争先恐后地跑到王殿去禀报,要是幸运拿点赏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今天一个个都跪在地上像个木头人谁都不愿意主动。
千夜看到紧张的守卫无奈地看了一眼沈安,在她眼里沙国勇士怎么会从真心敬重变成了见到边拓罗就变成一群老鼠了。
沈安道:“不用报了,我们自己进去。”
从前,除了打了胜仗他们有过这种待遇,入城后但凡见到他们的人都会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们,满脸写着得救的表情。
“你说父王对他们干什么了?这怎么一个个都跟刀架在脖子一样啊。”
沈安皱着眉:“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他没有防备轻易地让所谓的兄弟算计,差点丢了性命。
这种事在一生都信奉肉弱强食的边拓罗眼里是极为失望,是一个人无能的象征。
而如今他震怒最大的原因应该还是千夜并没有按原计划启程祁朝。
“我早就不担心自己了,左右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毕竟她这个人能在这个地方如此健康地活到现在还不是靠着自己的心大,不会往心里藏事嘛。
入殿,原本宽敞到让千夜觉得没必要的大殿今日却意外的人多,除了王子和公主们,居然连平日里基本见不到的沙后布尔格玛·赛金也来了。
边拓罗一身黑羽长袍坐在大殿中央用野牛骨堆砌的王座上,王座靠背上一张完整的狼皮挂在后面。
那匹狼可不是千夜早上吃的野狼,而是当年在边拓罗成年时,统治沙漠所有狼族的老狼王。
老狼王当年的实力是沙国人有目共睹的,传言狼王却能和一己之力击退当年的沙国上百的勇士,而边拓罗身为老沙王最优秀的王子,凭自己一人就将狼王杀掉,可见其实力深不见底。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沙漠中早就没了什么新狼王的传说,可是狼为群居只要有狼群,那么就会有新狼王的诞生,只不过没人见到,不敢挑战沙国人的狼王和新祁王祁清河也没有什么区别。
见沈安完好无损地回来,摇桑更是欢喜地差点跑下来,可是就算她再受边拓罗的喜爱也不敢现在放肆。
“你们还知道回来!”
边拓罗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着沈安说的。
千夜自以为早就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是当她盯着边拓罗似猛兽一般的的眼睛时,还是不由自主地习惯性心虚。
“禀父王,是我一时大意,不小心陷进了沙暴才耽误了妹妹启程的时间,这事怪不得她。”
边拓罗冷哼:“你也知道!你沈安可是我沙国最优秀的勇士,区区沙暴就能把你困住,还真是长本事!”
“不是的,是巴……”
“千夜!”沈安侧目,眼神中带着警告,“别说了。”
边拓罗问道:“是什么?”
千夜看了看沈安,在她心里她是绝对不愿意沈安被边拓罗怀疑的。
原本他们作为非亲生的孩子,在王城的地位就岌岌可危,边拓罗虽然从未对他们有什么不公平的待遇,可他的王后、王妃,还有那帮他的亲生骨肉可不是这么想的!
若不是沈安天资过高,能文能武,而自己不输男子,才在边拓罗身边站住脚,恐怕他们俩早就被这群沙国王室喂狼了!
现在沈安在沙暴中险些丧命的事一定会影响他在边拓罗心中的印象,那等到自己走后,他的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
“是我的错,心里只想着救哥哥,忘记自己身上的责任。”
“惦念手足,作为勇士你的心不能这么优柔寡断。”
千夜垂着眼,这个地方还真是冰冷呢。
若是再亲人有危机的时候自己都不能选择放下手中的一切去救他的话,那为什么要称作亲人呢?为什么要生活在一起呢?生下来之后能走了就丢掉岂不是更不能达到他的目的吗?
她攥着拳头,边拓罗的话在她的耳边不停的响起,严肃,沉重。
可是她却半点也听不到,也不想听。
“千夜,我将你之前的随行军换成急行部队。既是你因为个人的问题耽误了启程,那你就在路上给我快马加鞭地赶上!”
“是,迦漠珂罕·千夜,谨遵王命。”
见边拓罗起身准备离开,摇桑叫道:“父王!他们俩的事就这么算了?!”
“什么事?”
摇桑道:“沈安哥哥这么厉害怎么会连区区的沙暴都不能逃脱,一定是他们两个人对他做了什么!只不过沈安哥哥人好,没有说罢了!父王,你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们,为沈安哥哥出口气!”
拉马瓦显然吓坏了,在边拓罗起身的时候,他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再追究了,索性这个中原人明事理,没有把他们俩买通他身边的仆从对他下药的事告诉边拓罗,可是谁知明明马上就要过去的事,竟然又被摇桑这个肤浅的死丫头给搅合了!
边拓罗盯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拉马瓦自小就胆小,就算把刀递在他的手上,羊五花大绑地捆在地上让他杀都不敢。
而巴勒古平时还喜欢和成格朗争个输赢,怎么说也比拉马瓦要出息得多,如今两人站在一起的表情更是一眼看出高低。
“不成器的东西!”
边拓罗对拉马瓦真是失望至极,原本他把拉马瓦不成器的理由都怪在他的母亲身上。
他是他三王妃侍柳月的儿子,而侍柳月是他在与祁朝交战之际看上的中原女子。
中原人生性狡诈,诡计多端,但是对于兵力是万万比不上沙国勇士的。
果然在拉马瓦还小的时候,其他的王子公主都在学骑马射箭,整天就想着怎么出去玩,晚上回来马背上都会挂着猎物,可这拉马瓦偏偏骑上马就哭,还经常偷懒,去他母妃的寝宫里偷读古文诗书,找人吟诗作对,生得一副娘气。
可偏偏沈安和千夜也是中原人,但是却不知道比自己这个儿子要强上多少!
怎么同样是有中原人的血统,两边的差异会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