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墙外听了一堆胡言乱语的唐婉,差点没被呛得咳出声。
这人憋疯了吧,才能天马行空,脑子里想出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谢昀亭像是习惯了他这副模样,在门外温声道,
“京城这么大,都装不下你了。
太后为你们任家血脉担忧,非要你娶亲之后再回边境。
你倒好,非但不领情,还躺在家明里暗里抱怨自己被囚禁。
真不知道隔墙有耳么?”
正仰在床上晃二郎腿的任思学,听门外有人说话,先是一愣。
随后一骨碌爬起来,就往门口奔。
边忙着系领边的扣子,边激动着道,
“三郎?你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我奏请多少回了,想看看你大病痊愈后,变傻了没有。
你全然没动静,我还以为你再不想见我了。
不就是在你爱妃面前,提了安小绮嘛。
换成我是你,就跟人家说清楚,要不然到时候哪天人家知道了……”
任思学方才还滔滔不绝的嘴,在打开门瞬间闭了个严实。
外边不光谢昀亭眸光如剑看着他,一旁的唐婉也是面露冷意。
他只尴尬一瞬,脸上就又露出自在的笑,热情抬起手引客,
“别跟门口站着了,里边请啊。”
看来坦荡如他的行事风格,并不适合所有人。
就比如门口这一男一女,或许更适合相互蒙在鼓里。
眼前这个绝世美人,上次听见表姐安小绮的事,都气吐血了。
果然对有些人来说,知道得越少越幸福。
谢昀亭毫不客气地进了屋,在四周环看,好像一切都是从前模样。
这家伙虽然袭了爵,却依然住在小时候的屋里。
如今老夫人也搬到冬暖夏凉的偏院,主屋就一直空着。
反正,府里地方大,屋子多,人还少。
没那么多规矩,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见皇上亲自来家里看他,任思学心情极好似的,跟在谢昀亭身后。
语气里还带了点委屈,
“三郎终于有空来看我了。你也知道,京城这些人,我全都合不来。
更不想跟不熟的人参局赴会,弄那些拘束人的应酬。
能说上话的,也就你一个人。你现在还高坐龙位,忙得不亦乐乎。
被太后一道口谕困在京中,还得成天提心吊胆怕吴家小姐找来。”
他边说,边双手一揖,皱眉恳求道,
“三郎若是还念及一点当年情意,就赶快救救我,放我回去吧。
吴家那祖宗我高攀不起,我这庸才只能去军营里练兵。”
谢昀亭牵着唐婉的手腕,时不时用指腹搓一下。
走到任思学挂在架上的铠甲前,忽然停下缓声问道,
“你这么急着走,就真没想过,哪天要是回不来,你任家的血脉就断了。”
金戈铁马,厮杀一瞬。
可能许多事都还没来得及想,就一切都没了。
屋中的三个人,都亲见且经历过那种境遇。
所以皇上如此一说,便都能意会。
只是任思学却不甚在意,抬手打了个哈哈,
“许晋许大人家孙子倒是多,闹到那种地步,牵肠挂肚还没办法顾及上,还不如都断了呢。”
这么算来,全京城的孝子里,还真就属许谦安子女最多。
可多来多去,许家一倒,一群女人带着一堆孩子,闹得鸡飞狗跳。
要真是一个都没有,许晋父子去萧州的路上心里还能清静点。
可是,他好好的公爵世家,拿自己跟罪大恶极的许晋比。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唐婉心中偷偷鄙视,这人大概脑子不太灵光。
谢昀亭见他,又如往常胡说,凤眸微微抬起,
“老夫人就没劝劝你?”
“劝?”任思学轻笑出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母亲性子比我还犟呢。
被太后强迫,娶国公家的娇蛮女儿,还得落下个高攀的名声。
我看她宁愿绝后,也不想让我趟这浑水。”
他边说,像是意会过来什么似的,一脸不可思议,
“三郎,你大老远跑我这来,不会是替太后做说客吧。”
替太后?
说客?
唐婉眉心皱起,这人果然不太聪明。
狗皇帝跟太后恨不得快拿刀互劈了,哪还有那闲心替她做说客。
那明明只是,单纯的关心好吧。
谢昀亭不愠不恼,波澜不惊地坐下,
“你到底是不想娶妻,还是不想娶吴国公家的小姐。”
肯定是,主要不想娶吴国公家的小姐啊。
自从被迫与他们家扯上关系后,流言就没停过。
换成个普通门户,性子温顺的姑娘,娶也就娶了。
大不了好生待人家,好吃好喝的养起来。
也犯不上在这死扛。
任思学想着,目光从唐婉面颊上扫过一瞬。
若是能有娘娘这般样貌的,即便让他登门去求,没准也能愿意。
只是,事情都闹成如此地步了。
根本再没可能,让他再寻门亲事。
“三郎如此问,难不成是想出面替我向国公府退婚?”任思学一脸生无可恋,浑身怨气看向谢昀亭。
谢昀亭唇角微勾一下,声音依然温润,
“太后铸成的局面,我怎么替你退婚?
主要是,你原先挣扎得不彻底,到后来婚礼办了一半,就差迎亲了,才誓死抵抗。
现在满京城都以为,你已经是吴家的乘龙快婿了。
要不你哪天进宫去求太后,看她有没有办法救你。”
任思学闻言,差点气得咬破嘴角。
当年不是念及父亲名号嘛,没法挣扎彻底。
后来太后又以收兵权相要挟,非让他娶吴云素过门。
其实,兵权什么的,他也不太看得上。
可军中许多将士,都是随父亲征战半生的,这摊子他要是给丢了,让人家以后怎么办。
所以,就一念之差应下了。
这回好了,连太后都觉得,他早晚是吴家盘里的菜。
终究逃不出,她摆好的八仙桌。
想到这,任思学嘴唇一咧,几乎用了哭天喊地的架势,
“我的三郎啊,你就想个法子,把我从万丈深渊里捞出来吧。”
谢昀亭安静地坐在正位上,凤眸时而抬起,瞧着他疯疯癫癫的模样。
嘴唇忽然一勾,温声道,
“捞你出来有什么用,你又不懂得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