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装死的谢昀亭,差点在脸上摆出表情。
这女人说话时,向来温柔真诚。
即便明知道她在说谎,听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还好意思说,怕他有什么闪失。
从她以前种种行为来看,那是巴不得他多有点闪失。
可如今应付太后的假话,听在他耳朵里,居然还挺顺耳。
顺耳到,连装个死都那么困难。
因为想笑。
刘娴回头看向宫人,
“你们谁放她进来的。”
众人都不不答话。
太医一说皇上药里有毒的时候,先被辛采女拎起来的,就是柳良人。
其次就是她的随身宫女。
再后来,观尘和青砚就制住了太医正。
其余的人,一部分觉得最近太后排挤贵妃太过分了。
另一部分就算没这想法,也犯不上帮给皇上下毒的人啊。
正这时,辛采女又福了福身子,
“太后,皇上药里有毒。
您来了半天了,不查毒是谁下的,为什么要下。
一直在说贵妃娘娘私闯乾阳宫。
她要是不进来,证据早就被柳良人销毁了。
还是娘娘直接叫了几个小太监,让他们吃完地上的药。”
她边说边指着地上,
“您看,七八个人都倒下了,这么大的药量,要是皇上一个人喝,肯定醒不过来啊。”
少女倒不讨厌辛采女这耿直的性子。
可也真算见识到,刘娴不喜欢她的原因。
只不过,她虽然莽撞,却也不算完全傻。
就像现在,即便她知道很大可能,太后、太医正、柳良人是一伙的。
也只是一口咬住柳良人,没提到别人。
刘娴被她这么一问,不得不说到药里有毒的事。
扫了一眼地上昏睡的太监,却还在避重就轻,
“常太医,你是怎么确定皇上药有问题的。”
这还用确定么,一人舔了一口地上的药,都睡到现在没醒。
刘娴又看了看地上,已被吃干净的药汤,眉间一厉,
“就没有可能是,有人在地上的汤药里下了毒,意图诬陷呢?”
唐婉一怔。
太后话锋这么转的话,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辛采女听她这么一说,也顿时没了话。
本想着,查到皇上药里有毒,被小太监们吃了,还全都睡过去了。
这不就算是证据确凿了嘛。
谁知道,太后的关注点,居然在这。
只可惜,地上的药,被小太监们舔得溜干净。
连一滴都没有剩下。
随后,心情忐忑地看了眼常太医。
只见,常太医却不慌不忙,跪在地方拱手行礼,
“禀太后,绝无可能。”
刘娴不懂他的确信从何而来,急忙问道,
“绝无什么可能?”
“臣有确切证据,绝无别人意图陷害的可能。”常太医说着,又行一礼。
刘娴惊住。
证据都被吃光了,哪还能有什么证据?
常太医不慌不忙,
“方才就怕后来有事说不清,臣进来之前,让这里的宫人留了皇上的药渣。
这种致人迷困的药,必须与其余的药在一起熬,才能起效。
就算后来把迷困药剔除,也会在药渣中残余下一部分。
所以,只要查就一定查得到。”
太医正紧张到吞口水,也不敢放纵身子发抖。
若按方子核对药渣,他能保证查不出什么来。
有问题的东西,在药煎成之前,就被他处理掉了。
可若是找人细查药渣,多少会有残留的东西浸入。
肯定是禁不起查的。
刘娴见太医正神色不对,大概猜到怎么一回事。
却只能硬着头皮,命人去查。
不一会,查验的人便来汇报结果,
“禀太后,皇上的药渣里,的确有细微安眠效果。
这种安眠的药材,与方子中的天麻相似。
许是太医们抓药时,不小心弄混,又不好剔除。
如此小的药量,不至于让几个人昏迷啊。”
刘娴一听,顿时寻到转机。
贵妃当时找人喝干净地上的药,刚好反帮了她的忙。
随后,她转身看向常太医,
“这么细微不计的效果,怎么能让几个人昏睡这么久?
不是有人借机陷害,又是什么?”
屋里除了柳如颜和太医正,其他人都愣住。
就连擅长用药的琉璃,也看不懂其中状况。
反倒是常太医,神色如常,继续回话,
“这种药平日里,只取少量放在安神香中,助眠解乏效果很好。
若是用在汤药里煎熬,随着温度升高,药效就要翻许多倍。
严重的话,会给服用者造成短暂的精神麻痹。
长期服用,更是会让人变得迟钝,最终意识不清。
不过,这药有个特点,凉下来效果就会减弱到微乎其微。
太后可以让人把药渣加热,再去复验。”
他跪在地上,仰头回话的时候,看见刘娴阴晴不定的脸。
像是怕麻烦似的,直接从袖口拿出个小瓷瓶,
“以防万一,方才药洒在地上时,臣就留下了一点。
现在这瓶中的药,药效也极其微弱。
可是用热水浸泡后,在两刻钟内服下,便足够让一个人昏睡。
太后亦可找人复验,臣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刘娴细长的眼睑,被惊得溜圆。
药渣加热后的结果,还能设法含糊一下。
谁想他,居然私下留了一小瓶药。
她若是再质疑点别的,没准这常太医,会要求查药汤和药渣是否吻合。
那肯定是吻合的啊。
就算别人不知道,她也肯定知道。
本想柳如颜和太医正两个都保住的。
如今被这姓常的,把能寻的漏洞都堵死了。
一点能说过去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总不能按照刚刚结果说,太医院的药放错了,或者抓药的时候抓混了。
不光这说法荒唐,且最终还是得找个自己人背锅。
既然这样,只能看他们各自造化了。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娴面色一怒,心里头却暗捅了常太医无数刀。
不知轻重的东西,好生当值拿俸不好么。
偏趟这滩浑水。
那个喜欢说真话的姜太医,还在流放地做苦力呢吧。
据说他的家人都死了。
行医救人一辈子,最后连家人都保不住,岂不是很可笑?
看来,这个姓常的也想尝尝这种滋味。
刘娴本无心审下毒的事,心里不停频算着过些天找个什么由头,把常太医全家发配到哪去。
可柳如颜“扑通”跪在地上的声音和哭腔,吓了她一跳。
“太后,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