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刘娴与朝臣的议事刚散了。
曹皓就跟脚底下踩了风火轮似的,冲进云栖宫的东配殿。
刘娴刚探得朝臣意思。
亲近她的刘家一党,已经摆明要太后,在非常时期重新上朝垂帘。
李琰的门生们,今日居然想看皇上在太医院的脉案和药方。
说皇上病得蹊跷。
竟然连上一次摆错祭品的事,也要翻出来说。
上次还不是因为,他不想大量处置关海涉案官员。
所以,便给了他点厉害尝尝。
就当做是提醒。
在他昏迷那一个多月里,她就把该处理的人全都处理掉了。
还把萧北囚在宗人府暗牢。
如今,他寻机会把大部分人又捞了回来。
竟然间接加速了,李琰想取代刘家的野心。
毕竟,若这些人不回京,与刘家抗衡失败,便会粉身碎骨。
若多了份与刘家不合的力量,在李党粉身碎骨前,这股力量必然会设法增援。
因为,李党倒下,他们的处境会连外放都不如。
毕竟,三方夺势之下,弱的两方都不希望对方消失。
那样的话,就会留自己对抗最强的那方。
想到这,刘娴把手中的粥碗放在桌上。
发出“砰”一声声响。
恰好把刚跑进门的曹皓,吓了一跳。
老太监聚光的三角眼,在太后脸上瞄了一瞬。
刚张开的嘴又立刻闭上,顺带把含在嗓子眼的唾沫都咽了回去。
刘娴一脸不耐,没好气道,
“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曹皓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半笑不笑的道,
“太后您忙了一早上,才腾出来点功夫吃饭。
要不,等您吃完喽,奴才再报。”
还有个知道让她省心的人。
刘娴没再责怪他,又重新喝起粥来,
“你一大早上,急三火四的。
到底有什么新鲜事,想说给我听啊。”
老太监一听,刚绕开的话题,又被绕回来了。
事,倒是挺新鲜的。
就是不知道太后听完,能不能受得了。
只不过,这事也耽误不得。
再耽误下去,就要满城皆知了。
刘娴见他皱着眉头,躬着身子,左顾右盼的。
瞧着都跟着累得慌。
反正今天早上,李琰那家伙就够烦的了。
大不了更烦一点,也没什么所谓。
她淡定的,咽下一口糯粥,
“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你要是觉着,不说自己能解决,我倒也乐得清闲。”
曹皓吓得,直接跪下。
这事,不光他解决不了。
估计太后都解决不了。
后边要是处理不好,被李琰那群人揪住,不死都得扒层皮。
曹皓战战兢兢,调整着脸上的表情。
发现无论是哭是笑,都不太合适。
最终差点把脑袋低到腰上,正八经的道,
“太后,今儿早上,许尚书的儿子,小许大人他疯了。”
刘娴一脸不解,停下手中的勺子。
许尚书家的儿子疯了,大不了派个太医去瞧瞧。
跑这来搅她吃饭的兴致干嘛,她又不会看病。
“疯了就找大夫治,与哀家何干?”她一脸不耐,对下边的话明显不感兴趣。
可曹皓此时,却不得不继续啊。
只能硬着头皮缓着往下说,
“他天一亮,就跑到京城闹市里,乱说一气。
把朝中大臣都编排一遍,就连中书令和许大人,也都被说上了。”
至于是不是编排,曹皓心里肯定一清二楚。
可当着太后的面,总不能说他们背地里干的好事,被一个疯子揭穿了吧。
刘娴一脸狐疑。
许谦安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上次转移囚犯的事,就栽在他手里,弄得她颜面尽失。
这次居然敢上街说自己父亲,和她哥哥的坏话?
怎么看都不像疯了,简直是不想活了。
装疯卖傻的她这些年见多了。
还没见过疯得这么彻底的。
刘娴想了半天,终究觉得此时不合常理,半信半疑问道,
“他都说了些什么?”
见主子问到重点上,曹皓知道考量他语言天分的时刻到了。
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质疑太后和刘大人之前的身份、先帝的病因、长次二皇子和长公主死因。
还暗指四皇子无能,好名声是被您硬捧出来的。
当年派他出京,想靠捏造冤案,让他创旷世奇功的。”
曹皓想把话说到这,先看看刘娴什么反应。
结果,那金制的粥碗,就砸在了他的身边。
碗中的残汤溅了一地,甩在他脸上、身上到处都是。
再看刘娴,已经满眼通红,上不来气。
许晋行事向来谨慎稳妥。
他的女婿和儿子,最近可是真添彩。
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在京城闹出阵仗。
还一浪更比一浪高。
这分明是要把她淹死。
那个许谦安不光不想活了,估计还想灭个九族玩玩。
“太后。”见刘娴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曹皓又老又白的脸,皱在一块。
“叫我干什么,我还没死呢,还不快去把那个疯子给哀家抓起来。”刘娴这会也忘了手疼,拍得桌上的盘子都险些跳起来。
老太监应是,转身急忙去办。
“等等,”刘娴怒道,“再去把许尚书给哀家请来。”
曹皓连忙点头。
出了门边跑边甩手,召几个人跟他一起分头行动。
不光得抓人请人,还得把领头胡说八道的控制住才对。
太后这是气糊涂了。
小许大人这是专门往太后肺管子上捅啊。
刘娴平生最讨厌谁说她出身卑微。
后来更不能听她儿子死了这件事。
而且,许谦安说的这些秘事,要真是造谣就好了。
大多数都是真的啊。
就算别人不知道。
许家可是太后的大亲信。
细枝末节肯定了解得比较多。
凡但是真的,只要有心查,就还能查到蛛丝马迹。
这些事的证据,要是被李琰李大人掌握。
刘家的好日子也都到头了。
想到这,曹皓吓出一身冷汗,用袖子沾了沾额头。
他这些年没少借势贪赃,太后要是哪天倒了,保准他死得是最惨的。
谁要是立威,肯定得拿对手的奴才先开刀啊。
他本想着自己临死前,寻个风水好的体面墓地。
把身子残缺的部分赎回来,再买几个样貌好的女子陪葬。
这辈子也算有个好归宿。
太后要是站不住脚,他别说全尸安葬了。
保不齐得先被大卸八块。
他越想越急,越想越害怕。
瞥了眼身后那群不上进的猴崽子,尖着嗓子差点喊破音,
“还不快着点,一会事按不住,咱们谁都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