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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灵二十年,十月初三。

凛冬已至。

森海不再苍翠,满树枯叶被寒风吹上了天,寂寂然落了地。

清晨。

五短身材好似小孩的萧大郎站在院中,静静望着邙山方向。

风吹黄叶,啪的一声,打在萧大郎黝黑脸庞上。

粗矮男人将巴掌大小的枯叶拿在手中,轻轻拧转叶柄,细细盯着那些纹络。

嘎吱声中,屋门被推开。

潘瓶儿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萧大郎立刻举起手中叶子,憨憨笑道:“瞧,瓶儿,我被秋天打了一巴掌。”

潘瓶儿翻了个白眼,“咋没把你打死。”

萧大郎:“……”

用过早膳后,潘瓶儿和面,萧大郎则劈柴烧炉。

旭日东升之际。

热气腾腾的烧饼出炉了。

“娘子,我出门了,你在家好生歇息。”

“好,早点回来,我去补个觉先。”

挑着扁担,萧大郎出了丰登巷。

——

大街小巷跑了小半座县城。

日上三竿时,萧大郎来到常去的茶馆,讨了一碗免费的暖胃粗茶,就着烧饼简单解决午膳。

“哎呦喂,这不大郎嘛。”

茶馆掌柜,一位约莫花甲之龄的老妪,一路小跑着来到萧大郎身旁,

瞥了一眼那半碗粗茶,扭头冲小厮斥骂道:“你个瞎了眼的狗东西,这可是萧煞萧大人亲哥哥,你他娘上一碗劣质粗茶是什么意思?”

“上好茶!”

“再把小菜糕点之类的,一样一份,统统端上来。”

很快,小菜糕点摆满了四方桌。

老妪满脸谄媚笑容,“大郎,敞开了吃,算我请您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萧大郎略显手足无措,迟迟未动筷。

老妪立马板起脸来,装作生气的样子道:“怎么?大郎这是瞧不上?!”

“也对,我家这小小茶馆所制粗茶劣食,岂配入得大郎金嘴银胃~”

萧大郎慌忙摆手,“没有没有,王婆婆,言重了!”

见萧大郎抓起筷子,开始细嚼慢咽,老妪这才重新绽放笑脸。

“大郎,萧大人离家快一个月了吧?”

萧大郎点点头,“九月初十走的,今儿十月初三。”

“算上今儿,二十三天。”

老妪笑问道:“大郎有没有想萧大人?”

萧大郎:“想,没有一日不想。”

两刻钟后。

萧大郎实在吃不动了。

偷偷瞧了一眼忙着招呼茶客的老妪。

萧大郎自扁担中摸出几张包烧饼的油纸,将剩余小菜糕点全部打包。

再将今儿半天功夫所卖烧饼全部铜钱,轻轻放在桌上。

萧大郎挑起扁担,来时清风,去时云彩。

沉默而不起眼,好似一粒尘埃。

——

日落昏黄时。

萧大郎哼着小曲,往家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阵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萧大郎先行靠边,然后才扭头看去。

却见一着劲装男子骑马在前,一青衣小厮小跑着在后。

劲装男子面无表情。

青衣小厮则满脸兴奋,“林大哥,您可算回来了!”

“老爷这段日子天天茶饭不思,一直念叨着您呢。”

萧大郎不知男子与小厮叫什么名字,却见过,也认得。

两人都是西门士族的人。

——

大日沉没地平线。

萧大郎回到丰登巷的家。

将钱袋子交给潘瓶儿。

“不对啊,这烧饼卖完了,咋钱这么少?”

“说,你到底干嘛去了?!”

“是不是又施舍那些臭乞丐了?!”

面对潘瓶儿劈头盖脸的臭骂,萧大郎只憨憨笑着。

等自家娘子骂累了,这才从扁担中拿出打包的小菜糕点。

潘瓶儿愣了愣神,“给我买的?”

萧大郎:“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为啥不早说?早说我不就不骂你了!”

潘瓶儿伸出修长手指,戳向萧大郎额头,“你啊你,说过多少遍了,能不能别这么老实。”

“非要气我一顿你才开心?!”

——

之石街。

西门士族府邸,堂舍。

“主家真是这样说的?”

“是的老爷。”

林烺复述道:“主家先是咬着牙,切着齿,高度赞扬称颂老爷您这些年的丰功伟绩。”

“然后还说,湘绣县不是陇西贵族的湘绣县。”

“湘绣县是老爷您的湘绣县!”

“娃哈哈!”

西门竹老爷子立刻朗声大笑。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

“不对啊,我是让你去主家请尊天人过来,灭杀那姓韩的。”

“你咋就自个回来了?”

林烺:“呃,这个……老爷,主家说凡人与外炼武夫可杀韩太平。”

“内炼武夫,甚至于天人,欲取县太爷项上人头,难如登天。”

西门老爷子蹙眉:“什么意思?”

林烺:“杀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无需内炼武夫,更用不着天人出手;老爷,主家应该是这个意思。”

西门竹:“八月三十那起截杀,你当真没看见?”

林烺三指并列冲天,“老爷,我对天发誓,真没看见。”

“不敢隐瞒老爷,当时劝吕姝吕前辈出手后,我害怕韩太平背后那位内炼武夫也会下场。”

“怕两位内炼武夫厮杀会波及我之小命,便早早逃远了。”

“后来,那股莫名其妙的狂风,将我卷上了天。”

“自昏迷中苏醒后,我第一时间赶往那座罗浮春亭。”

“没有哪怕一具尸体,只有血迹与刀剑碎片。”

“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西门竹沉吟了一小会,再发问,“吕姝吕前辈呢?主家怎么说?”

林烺:“主家说吕前辈活得好好的,能蹦能跳,一顿饭能吃两头牛。”

西门竹:“有没有问主家,姓韩的到底什么来头?”

林烺:“主家说,韩太平就是个无名小卒,是现朝堂吏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宁轩豫宁大人棋盘上的一颗炮灰!”

西门竹:“姓韩的之所以还活着,莫非是主家与宁轩豫达成了某种交易?”

“可吕姝前辈来咱们府上时,为何不与我说?”

“害咱们四大家族白白折损了那么多武道侍从!”

“还有,咱们豢养的武道侍从是否死了?”

“既死了,尸体去哪了?”

“若还活着,人又去哪了?”

西门竹眸光闪烁,心头有着太多疑惑。

“姓韩的,到底杀还是不杀?!”

“主家一番话,咋说得模棱两可的?!”

就在西门竹犹豫不决间。

抱酒坛青衣小厮幽幽提醒道:“二百万啊二百万!”

“韩太平!”

西门竹一字一字道:“该杀!”

“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二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