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的夜不算冷,一件薄薄的风衣就足够了。
出门时黑瞎子顺手捞了件黑色风衣,旁边的汪小喵就问“怎么,你的世界就这一种颜色吗?”
“你不也是。”
黑瞎子将她从头到脚扫过一遍,黑色风衣外套,黑色紧身上衣,黑色皮裙,黑色长靴,好歹他的衬衫还是白色,但她除了黑发里时不时钻出来的红,整个人就只剩皮肤是别的颜色。
她没接话,推门出去。
凌晨的街道基本没人活动,两个人并肩走在小道上,脚步都很轻,四周只有空荡荡的街景,莫名感觉有些萧条。
汪小喵走夜路时不爱说话,这个习惯黑瞎子早就发现了,他观察过,但对方很谨慎,好在她对他还是有些信任的,于是从只言片语中窥得一点真相。
大约是因为幼年的经历,作为乔九月时,夜晚的孤儿院似乎总有一些恐怖的事发生,所以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了下来,尽管现在她的夜晚都有他陪着。
黑瞎子侧头观察汪小喵,对方很敏锐的回头,有些疑惑“看我干嘛?”
“想你啊。”
“我不就在你旁边吗。”她眉梢轻挑,又转回去“没什么好看的,看路。”
他摇头轻笑,倒也没继续说话,任由寂静在彼此间蔓延。
两人的步调几乎相同,其实散步时他的步子不算快,但她的节奏很快,于是他也提速,后来又放慢步调,跟在后面看她。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凑近贴她的鼻尖,她要退开时他又抢先一步撤开,指指她身后“那边有个许愿池。”
她转头去看,片刻后转回来,“不就是——”
她的话音因为贴到他的唇瓣顿住,呼吸滞了一下,很快退开。
“耍我?”她恼羞成怒,“找死啊你!”
飞刀唰一下甩过来,他用双指夹住,在指尖转了几个来回,见她脸色冷下来才笑,双手捧着那支飞刀送回去。
“别生气嘛。”他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头顶,笑道“许愿池就在下一条街,不远。”
“我没什么愿望。”
她收手要走,他跟上去把她困在怀里,唇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我有。”
鼻尖属于她的味道席卷,他满足的眯起眼睛,很享受这种看似被动,实际掌握着主动权的感觉。
“黑爷还信这个。”
她偏头躲了一下,声音很轻。
“人总是会把一些没有着落的东西放在虚无缥缈的事物上,美名其曰是玄学,说白了就是求个心理安慰。”
“你也需要这种安慰?”她转身看他,神色疑惑“你这样的人,也有没着落的事吗?”
“你也说了,我是人。”
“那走吧。”
她转身离开,黑瞎子摸摸鼻尖,有点过意不去。总是逗猫一样逗她,实在是有点恶趣味了。
特莱维喷泉附近的空气要比别处凉一些,她拢了拢风衣,仰头看海神波塞冬的雕像,发丝被风吹到他脸上,有些痒。
“许愿池要用硬币对吧。”她摸了摸兜,垂头看池底层叠的硬币海“可以捞别人的用么。”
他笑着把她的手抓回来,一起放进自己兜里。
“你知道它还有个别名?”他把拳头送到她面前张开,里面是一枚古罗马币“少女喷泉。”
“这银币年代久远啊。”她拿起来对着月光看了看,幸运女神手里的权杖光点流转,“舍得扔?”
“不值钱,用这个不过是应景。”
“少女喷泉也算应景吗?齐姑娘现在多大?”
她挑眉看过来,揶揄轻笑。
“少女当然另有其人。”
“你说我?”
她仰起头,目光落在教皇徽章三重冠上,月光从缝隙里钻出来,她望着那些零散的月光,提了提嘴角。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算不上少女。”
“在我这儿,你一直是。”
池水在一边静静流淌,她望过来,神色漠然。她很少说情话,有时候黑瞎子会觉得他们其实并没有在一起,但对方又会接受他的靠近,他的亲吻。
他们谁都没明确说过要在一起,一切的发生都自然而然,也不是,可以说是他借着她的放纵一步步靠近,得寸进尺,从拥抱到亲吻,最后发展到床上。
她总是那样淡淡的看着他,默许他一切行动,只有情深时眼里才会染上一丝情欲,然后受不住了,就扯着他的发丝,有气无力的发狠,说“你找死啊。”
他问过对方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但她只是点了支烟,轻飘飘反问,“你觉得呢。”
“床伴。”
他当时的回答是这个,她倒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靠在沙发上抽烟,裸露的皮肤上到处都是吻痕。
“我开玩笑的,你是我要爱一辈子的人。”
他凑过去给她盖毛毯,她吐了口烟,又吸一口,最后把烟头戳到他手背上,起身冲澡去了。
他看着手背上那块被烫烂的皮肤,挑了挑眉。
她的情绪很怪,有时候会疯狂贴近,无论是肢体还是表情都在表达对他的依赖,有时候又会疏离,像是陌生人一样抗拒他的亲近,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淡淡的,淡的像现在洒在水面上的月光一样,任由他如何拨动。
“你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他把目光转到她脸上,笑眯眯说“想你。”
“我就在这儿。”
她依旧这样回答。
他当然知道她就在这儿,可是心呢,心在哪儿?
黑瞎子以前从不觉得感情是件这么复杂的事,爱就爱了,他是个洒脱的人,才不会管对方是什么想法,但是越到后来他越觉得,自己迫不及待想要一个答案。
你是不是也同样爱我,甚至,只是在意我也好。
可惜,他自己都觉得矫情,所以从没问过。
“不是要许愿吗?”她把银币递过来,“我可以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当然。”她张了张唇,他又立即打断“不行。”
“随你。”
她扫他一眼,转去一边抽烟。
啊,想要个剧烈点的情绪,怎么就这么难呢。黑瞎子想,这小屁孩儿够难搞的,想当年在德国留学,他随便一个眼神都够那些少女们神魂颠倒了。
他背对着少女喷泉,右手的银币从左肩扔出去,噗通一声,没有任何悬念落了水。第二枚,第三枚,噗通噗通,全都落了进去。
他在心里默念每一枚银币的含义,突然又听到一声噗通,侧头看到汪小喵翘腿坐在池沿上,左手夹着烟,右手从左肩往池子里扔银币,期间还有水滴落下来。
第三枚落水,她转头看过来,招了招手。
他走近,发现她右手还在滴水,很显然,刚才扔到水里那三枚银币是捞的他的,随即有点想笑。
“我还有,你没必要——”
他的话音顿住,感觉大脑嗡鸣炸开,随后抽了抽嘴角,艰难的问,“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知道。”
她把烟头扔到一边,抓了他的手回去,潮湿冰凉的右手把一枚戒指套到他的指根,很凉,他却觉得滚烫。
“不应该是我来么。”
她自顾自把另一只戒指套到自己手上,看了看,转头走了。
他还愣在原地,脑海里是她随意掏出一对戒指,从中挑了男士那款仰头看他的画面。
那时月光很浅很浅落在她的眼睫,她目光依旧浅淡,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她早就把他划入自己的领地,像猫一样,猫在自己的领地就是那样随性,所以对他的情绪也一样,自然到没有任何粉饰。
“还不走,我冷。”
黑瞎子快步跟上,将她拢入怀里,轻吻她的耳廓。
“办不办席?”
“不了吧,通知一声收礼金就好了,省一顿饭钱。”
他笑出声,说她还是那样财迷。
两人到酒店已经三点半,汪小喵脱掉自己的风衣挂上衣架,黑瞎子坐在沙发上看她,猜想她会问“你在想什么”,但是
“我也想你。”
她的声音像泉水,轻轻流淌过来。
“但我没有想你。”
他说,嘴角的笑意完全无法压抑。
她点点头,脱掉靴子坐到离他最远的地方,顺手捡起遥控器打开一部偶像剧,斜扫他一眼。
黑瞎子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要一杯凉水,虽然不一定喝,但她的习惯就是放一杯在面前。
他径直到她身边坐下,习以为常抬手接住她的飞刀,转了一圈又插进她腿袋里去,顺势掐着她的手腕压到沙发靠背上。
她偏了下头,高领遮住的脖颈露出来,上面两点吻痕暧昧,是之前留下的痕迹。他用指尖摸索,她脉搏鼓动,皮肤瞬间变红。
“让开。”
她侧着脸,睫毛轻颤。
“这个我不听你的。”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她转头看他,呼吸扑到他脸上,轻轻哼了一声,“我困了。”
他凑过去吻她鼻尖,坐到沙发上,转手把她拢进怀里。她顺势埋进他的颈窝,呼吸浅浅。
“晚安。”
她轻轻落下一吻,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很快睡着。他指尖卷上她的发丝,转了转,送到唇边,就着那枚戒指吻了一下。
——闪回——
黑瞎子站在一边对着教皇徽章发呆,她眉梢轻挑,拿出手机搜索特莱维喷泉的别称是不是少女喷泉,意外看到用硬币许愿的事,看了看他的侧脸,抿唇轻笑。
——
特莱维喷泉是个许愿圣地,只要背对许愿池,用右手将硬币从左肩扔进水池里就可以实现愿望。
第一枚会让你与罗马重逢,第二枚代表遇见真爱,第三枚则代表想要步入婚姻殿堂,或是如愿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