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三百六十行,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则和职业道德,就算是小偷都有三不偷,一不偷鳏寡孤独,二不偷老弱儿童,三不偷医院里待诊之人,胡子更不例外,也有三不抢,一不抢游方僧侣,二不抢穷苦百姓,三不抢赶考的学子,这些规矩都是千百年留下来的传统,一直到民国期间,大多数人都还再遵守规则,只是再后来,人心就坏了,无所谓什么良心道德,行业准则,只要能弄到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干出来。
伪劣商品比比皆是,毒食品,假酒,假奶粉泛滥成灾,让人防不胜防,甚至更有丧心病狂者骗取低保,鳏寡之人仅有的那点救命钱,医院里行窃者也大有人在,不过这些恶行比起缅北割腰子,卖器官那又都是小巫见大巫,好好的世间硬是被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魔弄得乌烟瘴气。
不能保持本分的人,无论哪个行业都会被人不齿,惠七镇的范家五虎显然就是为了钱财什么坏事儿都能做得出来的那种,周泰安在德伦村惊跑的那伙儿大烤活人的绺子,想来就是范家五虎,周泰安面上很平淡,没有人能看出来,其实他得知范家五虎的真实身份后,已经动了杀心。
至于田瘸子,据王小宝介绍说,他之所以能和此人搭搁上,其实事出无奈,年前有段日子他们绺子非常艰难,粮食接济不上眼瞅着揭不开锅了,这次破例趟过通肯河到伦河界内开把张,没成想却碰到田家的管事,这个人见了胡子并不害怕,反而喜出望外,不但极力奉承王小宝,还给他们指明了一条做买卖之路,而且格外还送了不少生活物资。
王小宝当时也并没有多想,这时代,大户人家都怕胡子土匪打自己的主意,只要能花钱交个朋友的,没人不乐意破财保平安,毕竟有一日防贼的,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就和后来的大老板,大企业家一样,但凡有个要饭乞讨之人到了面前,多多少少会施舍几个,这倒不是他们乐善好施,心怀慈悲,而是他们明白光脚不怕穿鞋的道理,一旦激怒别人,被人惦记上的滋味可不好受,这些无产者无牵无挂,只有一条不值钱的臭命,真要犯起混来,得不偿失。
就这样,王小宝无形中就成了田瘸子的合作伙伴,不过他虽然抢的是百姓人家,却只是要粮要钱,并不敢伤害人命,这一点规矩他还算坚守的很到位,要是像范家五虎那样的德行,恐怕早就淹死在河里了。
“想不到田瘸子居然是这样恶毒的人?”王小宝听了周泰安给他描述的田瘸子其人其事儿,这才明白自己贪图便宜,被人当了枪使,不由暗呼侥幸,要不是自己能坚守心里最后一丝良知,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一时间他的后背都湿了。
“您下一步是打算对付范家五虎吧?”王小宝不傻,从周泰安的态度里已经分析出他面对的环境和局面,他要对付田瘸子,自然是要先折断他的左膀右臂,如今自己已经归顺,那下面不是针对范家五虎还能是谁?
周泰安很满意王小宝的精明,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法则,他点点头说:“不错,这样危害民间的绺子,就算他们不跟田家勾结,我也要肃清他们,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高招?建议建议。”
王小宝心里一动,心里想道,周泰安这是让自己交投名状了。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范家绺子最感兴趣的东西是战马,如果由我出面,用战马将他们引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事先在那里埋下伏兵,估计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范家五虎向来形影不离,无论什么行动,哥五个必保在一起,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看法,至于到时候能不能有啥变故,谁也不敢保证。”
“只要知道对方的弱点就足够了,这件事易急不易缓,走吧!咱们别在这个屋子里待着了,山子,给兄弟们安排地方都弄妥了吗?”周泰安问道。
“已经妥了,你们说话间他们就搬进去了。”大山子刚从外面进来,显然是去办这件事去了。
王小宝明白周泰安那句易急不易缓的意思,自己被人围剿的事情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趁眼下消息还没来得及扩散,望奎界内的范家五虎还没觉警时行动最好,一旦对方得到消息,那他用战马做饵的计划就没用了。
王小宝和原班兄弟们碰了面,把自己决定投靠周泰安的国民自卫队一事说了,这些人一向唯他马首是瞻,既然当家人选择领他们金盆洗手,就比上岸,自然没有人反对,当下,王小宝就开始着手谋划行动,要将惠七的范家五虎从老巢里引诱过来。
“恭喜你啊!又喜得一员干将。”张开凤终于找到机会和周泰安说话。
“呵呵!”周泰安笑了笑,说道:“我是韩信带兵多多益善,这些人良心都还在,总不能因为当过胡子就不分青红皂白全部处理喽吧?现在他们不显山不露水平平无奇,有朝一日我敢肯定,越是这样出身的人,越会抛头颅洒热血的保家卫国。”
张开凤忽闪着大眼睛说:“听你的意思,好像将来会有大仗要打似的,你这么热衷于组建队伍,难道是在为战争做准备?不过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会有战争?”
周泰安一咧嘴,用手一指远方:“这还用问?当然是看出来的,外面现在什么局面你也不是不知道,关里都打乱槽了,关外有日本人虎视眈眈,他们对土地的贪婪程度一点不比俄国人差,难保他们不抽冷子咬人一口啊!未雨绸缪总比临阵磨枪要好的多,可惜这种危机,只有我这么一个小人物看得清楚,那些手握大权,称霸一方的军阀们只顾争名夺利,为了利益自相残杀,要知道,家和才没人敢欺负你,这么乱下去,终会被外人钻了空子。”
张开凤看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低沉,知道他是真的在为未来担忧,心里觉得很奇怪,自己和他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可是怎么越来越有些看不清他了?
从最开始吊儿郎当的落魄小土匪,到有了十几个兄弟,这一路走来,她都陪在身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张开凤再也找不到当初在那个地窨子里,给她做隔离单间时的感觉,那个时候她觉得周泰安既简单又清纯,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心底。
可是如今呢?随着队伍逐渐扩大,人马越来越多,周泰安在她的眼里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首领,或者说是领导的风采,不过,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和他疏远了,这种感觉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她自己凭心去感受,女人的第六感觉千万别小看了。
少女的心是矛盾的,她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却又芳心怦然,这让她自己都六神无主,无论从判断问题,还是行事决断上都变得无所适从,有时夜里睡不着时,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不过,有一点还是令她欣慰的,毕竟自己寄予希望的男人行事正派,而且心怀家国天下,仅凭这一点,她就赌赢了一半,至于剩下的那一半,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尽管两人从来都没有流露过情愫,但张开凤知道自己已经沦陷了,从周泰安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张家堡子救自己,当他玉树临风一般从墙头跃下的那一刻,她就感动的无以复加,他是在用命挽救自己,哪个女人又会不在乎可以为自己豁出性命的男人?
正是有了心事儿,张开凤才变得患得患失,一方面不清楚周泰安的心思,二是自己有着双重身份,对心底滋生出来的这种感情,她是任其发展蔓延,还是扼杀在萌芽里呢?难以取舍。
“正如你所说的,未雨绸缪就好,其他的就让时间去判断吧!咱们都是小人物,左右不了天下更迭,也左右不了历史,不是吗?”张开凤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周泰安,这样的话题如果深聊下去,很容易被他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是啊!我们都是小人物!可是也不要小瞧了自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历史被不起眼的小人物改变的还少吗?天生我材必有用,既然我来了,那就不能白活一次,就算像流星那样转瞬即逝,也要用最亮的光芒闪耀夜空。”周泰安突然情绪激昂,铿锵有力的抒发着自己的情绪。
张开凤听呆了,这话在她耳里如此震撼,一个小人物,居然能说出如此富有诗意又饱含哲理的话语,这还是那个小土匪吗?
“对了,有件事还得你出手!”周泰安收拾起情绪的宣泄,对张开凤说道。
“我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张开凤听他一开口,立刻就猜到是为了王小宝父母的事情。
周泰安同王小宝吹牛逼的时候,她其实就在心里头合计过了,凭周泰安目前的人脉关系,想要从警察署的监狱捞人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要他去同马占山央求,或者找国祖想办法都能有一线希望。
可是张开凤猜测周泰安这两个人都不会去找,因为这两个人都属于军队方面的人,警察局则是地方行政机构,两伙人不在一条轨道上,人家就算肯卖给你面子,协调起来也是大费周章的,万一面子不好使,那可就糗大了,毕竟海伦和青冈分属两界,此时的官场又乱糟糟的没有明确方向,发生什么事儿都很难说,马占山不一定会冒这个险帮忙,至于国祖也是同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周泰安自己,马占山指令他来伦河发展,不排除有借他手清肃地方的意思,既然让你来了,那就是看重你的能力和水平,,如果因为一点事情回头就去央求他帮忙,不但显得周泰安能力不够,还会让马占山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就比对他失去青睐也未可知。
所以,无论伦河这边发生什么天大的事,都需要周泰安自己处理解决,而除了这两人,周泰安唯一还能借助的人就是自己了,张开凤苦笑的想道,毕竟她还有一个警察厅长的大官表大爷。
“关于搭救王小宝父母的事儿,我觉得还得让你帮忙想想办法。”周泰安话虽然说得痛快,可是很明显能看出他的扭捏,张开凤和家里已经断了关系,这么让她去办事儿,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甚至有揭她伤疤的感觉?
“这事儿其实不用找我那个厅长表叔,我的表妹就能办喽,不过咱们得找个地方打通电话才行,几百里路呢,你打算让我跑一趟?”张开凤早就想好了对策,她倒不是敷衍周泰安,她不想同厅长表叔交流,可是委托表妹袁如意,也是折衷的办法,效果只会更好,没有更次。
“太好了!明天上午咱们就进镇子,我领你找地方打电话。”
“哪里有电话啊?这么个小地方,估计连个邮局都没有吧?”张开凤表示怀疑。
“明天去了你就知道了,回去睡觉吧!”
“明天带那姑娘一起吧!姑娘家的要置办点女人用的东西。”张开凤商量着。
“你做主就好。”周泰安摆摆手,心里好笑,女人就是麻烦,估计不是买卫生用品就是内衣内裤。
自卫队大营距离镇子不远,第二天吃过饭,远远的看到镇子门口的吊桥放下来后,哨兵跑进去通知了周泰安,周泰安就带着老海子,黑皮,还有两员女将出了大营进了镇子。
因为之前去拜过码头了,所以周泰安轻车熟路,径直领着大伙儿到了一处门宅前停下脚步。
“这不是派出所吗?你领我们上这干嘛?”老海子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打电话啊!”回话的是张开凤,姑娘已经豁然醒悟过来,恐怕出了海伦城,所有的乡镇里面,只有派出所这个部门才拥有电话机了。